正文 騎車去登山(2 / 3)

夕陽下,孤獨感油然而生,此時的我好像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一旦置身群山中,我知道,自己必須全力以赴完成使命。但有時我也很好奇,這樣的艱難跋涉是否隻是為了印證這樣的一個事實:我能找到自己丟失的某些東西。

—托馬斯·霍恩賓

兩個達阪,3500米和4100米,這是朝霞映在山間時我們必須麵對的,不難想像這一天的暴虐程度,我較晚出發卻衝向隊伍的最前方,常年騎行基礎使前一天的路程並沒有使我損失多少戰鬥值,並且我極度渴望在自己擅長的項目上實現圓滿。令人啼笑皆非的是,第一個達阪我幾乎是被牧民家的狗一路攆上去的,那條惡犬始終尾隨我20米遠並對我狂吠不止,我幾乎磕了藥似的不管不顧地在碎石路坡上一路狂飆到頂。按改變後的計劃,隊員們將在這裏乘車奔赴冰川景區大本營,在征得領隊同意後我開始了這一天的獨自騎行,從第一個達阪放坡12公裏其實一點都不爽,因為放坡欠下的債要靠爬坡來還,兩個達阪之間的峽穀夾雜著起伏的山路,運送石料的各種“擎天柱”不時讓我包裹在暴起的塵煙中,這種狀態下隻有練過“自行車心靈瑜伽”這種高級課程才能堅持下去,所謂“自行車心靈瑜伽”就是雙腿已成為自行車傳動係統的一部分,肌肉功率輸出似乎都已被設定完畢,軀幹和大腦完全不存在,時光自會帶著我們駛向終點。好吧,這個淡扯得有點過,但這種空靈狀態卻是真實存在的。

在即將開始翻越第二個達阪前我就地補給了兩壺山泉水,純天然礦泉水蘊含的豐富的礦物質很明顯加速了腸道的蠕動,由此引發的連鎖反應導致屁股頻頻發出聲聲歎息,這局麵尷尬至極,在布滿半嵌入泥土的石塊以及頁岩的平均坡度超過5%的爛路上,我不可能邊搖車邊排出這些氣體,這不科學,也超出了人類進化的極限,而站立起來不再踩動踏板的話,這些岩石會在一秒鍾內讓車速降至0,令人惱火不已。估算著自己所剩無幾的體能,推車走過剩下的五六個發卡彎成為我惟一的選擇。我承認,我被通往七一冰川的道路徹底完爆了。在曆經11個小時艱苦卓絕的騎行後,當我出現在大本營門口時,等待我的,是隊友們熱情的歡呼和真摯的祝福,當然,還有滿滿一盆超級美味的油潑麵。

我向下望去,下山的路讓人了無興致……我們付出了太多的努力、太多的不眠之夜和太多的夢想,才走到這裏。我們不可能在下周末返回然後再來一次。如果就此下山,那我們今後將會被一個巨大的問題所困擾:那上麵會有什麼。

—托馬斯·霍恩賓

事實就是這樣,盡管七一冰川被賦予“容易攀登”的頭銜,但沒有任何一座山峰會輕易令人得逞,從我被頭燈投出的光斑牽著出發到冰舌末端換上攀登裝備再到緩慢行進在漫漫雪坡上已經過去了五個小時,我們四人結組暴露在巨大的冰帽上,強風不時呼嘯而過,背包肩帶的織帶抽打在軟殼外麵料的劈啪聲仿佛花生殼爆裂開來。這裏的地勢一覽無餘看似可以任意行走,但真相是冰川會在不經意間埋伏道冰裂縫讓我原本就發抖的雙腿來趟大角度冰麵橫切或者縱深跳躍。等到臨近頂峰最後一道超級角度的大雪坡時我幾近崩潰,甚至跪在雪坡上大口喘息,腦袋裏宛如有條瀑布般轟轟作響,疲勞感簡直像洪水在全身奔湧。至此,我們改變了一鼓作氣的策略,開路隊員換成冰雪經驗豐富的老呂,每15步至20步休息20秒的方式讓過去五小時內幾乎“水米未進”的我漸漸找到了節奏感。如果說從嘉峪關我使用了純機械的力量到達大本營,現在的我已經變成一種機械狀態在坡道上挪動。無論蒼穹中雲卷雲舒還是雪麵反射出凜冽的光澤似都與我無關,結組的繩索宛如工廠裏的流水線,在停滯和行進的流轉間,夢幻般將我們送上了頂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