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後,很多人為馮徹倍感不值,覺得邵相太過眥睚必報了。但也有部分敏感的官員們,已從此事中分析出,皇上和丞相對於謀逆案的態度。
此後,太子被秘密地軟禁於東宮,對外則稱儲君身體有恙,不見外客。外戚趙世康剛上任沒多久,就被皇帝以審案不力為由頭,撤職查辦了。然而到底廢不廢太子,皇帝卻沒有對邵安明確表態。不過看這情形,邵安心想,還是先將馮徹調出去,將太子謀反之事瞞下再說。
壓下此事倒是不難,目前知道太子參與謀反的,隻有聖上、晉王和邵安。至於王府屬官,晉王說他們官卑位輕,並不知曉太子也參與了。於是皇帝口諭暫停會審,唯有京中搜查仍在繼續。
而馮徹,被吏部派任從五品柳州知州,即日離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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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正值退衙時分,邵安仍在中書省處理公務,忽然有一小廝求見。那人恭敬的說道:“丞相大人,馮大人請您去他家一趟,有要事相商。”
“有事在衙門裏不能說嗎?”邵安驚奇,馮徹什麼時候開竅了,居然請上官去他家做客?該不會為了外任一事套套關係吧。
小廝為難道:“小的也不清楚。”
“算了,你在前帶路吧。”邵安倒要看看,馮徹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邵安隨著那小廝,穿過大半個京城,終於在一條小巷前停了下來。小廝抱歉的向他解釋,說前麵路窄,馬車過不去了,隻得步行。邵安望向前方坑坑窪窪泥濘小路,他沒想到,馮徹好歹也是堂堂命官,居然會住在這樣一個簡陋的巷子裏。
等到了馮府,邵安又驚訝又傷感的打量著周圍,隻見這是一小小的四合院,地方不大,貴在清淨。進屋後隻覺得家中貴重擺設不多,但室內打掃的一塵不染,幹淨整潔。
邵安到時,馮徹居然不在家,隻有他的夫人和稚子在此。馮夫人荊釵布裙,正圍著爐灶在炒菜。見客人來了,忙出來泡茶招呼。
家中男主人不在,邵安單獨和馮夫人相處,倍感尷尬。反而是馮夫人不拘小節,不像那些大家閨秀一樣忸怩作態。她端了茶出來,含笑道:“家中簡陋,沒有好茶招待,望丞相見諒。”
邵安接過,微抿一口,“茶香清幽,夫人客氣了。”
馮夫人微微一笑,“夫君他腳程慢,恐怕要勞丞相稍坐片刻了。”
邵安知道她灶上還煮著飯呢,便道:“無妨,馮夫人有事先忙吧。”
馮夫人也牽掛她鍋中的飯菜,也不再客氣,“那丞相請便,妾身先下去了。”
馮夫人匆匆離去後,邵安幹坐片刻,深感無聊,故起身隨意走走,來到了馮徹的書房。
書架上,各類書擺放的整整齊齊,而書桌上,倒有幾分雜亂。隻見幾張紙隨意的亂擺在桌子上,字跡龍飛鳳舞,顯示出寫字者煩躁的心情。
邵安每次看馮徹的奏章,都是用工整的台閣體書寫的,還從未看過馮徹的草書呢。他一時好奇,便拿起最上麵的幾張,隻見上書:此生誰料,心在天山,身老滄洲。
這是陸遊的詩,沒想到馮徹竟然會寫這種傷感的詩句,真是出乎邵安的預料。他又翻出一張,卻見上麵寫的是辛棄疾的詩:把吳鉤看了,欄杆拍遍,無人會、登臨意。
邵安一愣,被詩句深深的悲憤擊中,他心中有股隱隱的不安,更加急切的繼續翻閱著,卻看到了更悲哀的詩句:心如已灰之木,身似不係之舟,問汝一生功業:黃州、惠州、詹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