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定州到京城不到一日。到了畫眉山莊已是暮色如墨。
小詞被挾著下了馬車,隻見一座闊大的莊園虎踞在夜色中,沉沉陰影裏有燈火卻不甚分明。有人影綽綽,卻十分寂靜。若不是舒書在她身後散出一股陰冷暴戾之氣,這園子倒象是個平常的宅院,透著靜謐和安詳。
看門的人對舒書畢恭畢敬,稱呼他“主人”。
小詞一路被舒書捏著胳膊,直接穿過幾重樓閣,到了一個庭院。突然一聲脆響,從一間屋子裏傳出壓抑的哭聲。
舒書推開房門,屋裏一個美豔的婦人一驚抬頭,臉上梨花帶雨。她對著舒書盈盈見禮,聲音哽咽透著絕望:“老爺喝藥一點成效也無。”
“慕容夫人,你這麼哭哭啼啼盟主就能好了?”舒書的口氣冷淡又不耐。
那夫人一哏,將啜泣咽了下去,隻眼圈還是紅著,楚楚可憐。
舒書上前看了一眼床上的人,一皺眉頭看著小詞:“你會不會解毒?”
小詞遲疑片刻:“我隻會一點。”
舒書將小詞拎到床前。
床上躺著一個中年男人。臉色紅潤安詳,如睡夢之中,唇角含笑,絲毫看不出中毒的跡象。
小詞有些錯愕,愣道:“他應該是睡了。”
舒書的手指一緊:“哼,睡四十天?”
小詞一愣,心裏卻是猛的一跳。記得師父說過自己小時候也是如此,一直昏睡七年。後來,也不知道師父到底是用什麼法子將自己喚醒。如此說來,師父莫非真是他口中的笑雲仙子?她身子一僵,表情有一刻間的怔忪,落在舒書的眼中。
他厲聲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我隻是覺得怪異,第一次聽說這樣的病症。”小詞有些慌亂,低了頭不敢讓他看見自己的眼睛。
“孤陋寡聞。”舒書鄙薄地一哼,握著她的胳膊:“隨我來。”
小詞被他帶到一間廂房,布置的精巧雅致。
舒書關上門,雙手抱臂看著她:“好生待在這裏,我的待客之道比你好上百倍,等你師父來治好了慕容默的病,你就可以離開。”
有這麼待客的麼?小詞默默腹謗,最終輕輕歎息了一聲,嘟噥道:“可是師父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她若是一直不來,我難道要一直被你軟禁著麼?你這人怎麼這樣不講理?”
“她若是不來,我就賣了你,京城裏的銷金窟可多了去了,正缺你這樣潑辣的女子,新鮮口味。”他明明象是說笑,眼中卻是刺骨的寒意。
小詞一震,看著他鎖上房門離開。
他一走,小詞立刻去查看窗戶,卻是釘死的,細細的方格透進清冷的月光,在地上鋪成網狀,她的身影拖曳在網格之中,如同困在網中,無從掙紮。
沉沉涼夜,一宿無眠。
次日一早,門被打開,晨風吹拂,舒書站在門口,白衣翩然。若不是知道他的手段,隻看他俊美容顏和潔淨風姿,真是恍如仙人。
小詞從床上跳下來,戒備地看著他。
他慢慢踱進屋子,麵上掛著一絲淡淡的笑。
“你是不是一直在等我來?”他笑著看著小詞,眼中慢慢升起一股曖昧的玩弄之色,似乎昨天的威脅與挾持根本與他無關。
小詞見他神色和緩,心裏一動。她垂了眼簾低聲說道:“是,我肚子餓了,聽說京城有許多好吃的,你能不能帶我去開開眼界?”
她的樣子乖巧又純善,如水的眼眸隱在長長的睫毛下,的確讓人我見猶憐。舒書見慣了她昨日的反抗與不屈,今日她這樣的柔弱和乖巧,很出乎他的意料。他莫名的心間一軟,說道:“好,念你昨夜還算乖巧聽話,今日我盡一盡地主之誼。”
東城,獨一味。
“這是京城最好的早點茶樓,如何,我是不是待客厚道,熱忱盡心?”
“是。”小詞看著桌子上的早點,對舒書嫣然一笑,然後不客氣地享用起來。
舒書見她眉目盈盈,聽話順從,倒顯得十分乖巧可愛,心裏也放鬆了許多。
茶樓上的人漸多,小詞吃飽了肚子,有了力氣,她站起身對舒書甜甜一笑,突然笑容一斂,大喊了一聲:“非禮啊!”
茶樓上的人都看了過來,舒書這才發覺,小詞不知道何時在桌子下將自己的裙子撕開了一個大口子,還光了一隻腳,白色的布襪鬆鬆的褪在腳踝上。
頓時茶樓上人聲鼎沸,聲討舒書。
“大清早的,就生了淫心,真是人心不古。”
“小白臉!拉他去見官。”
小詞提著裙子就往樓下跑。茶樓上座位擁擠,她的身子又極是靈逸,瞬時將舒書甩開。
舒書的怒氣頓時噴薄如海潮。他縱身一躍,跳下茶樓,小詞在前麵狂奔,雲起九式卻也不弱,舒書追了一條街,卻隻抓住她半片衣衫。她偏偏還往人多的地方跑,一邊跑一邊喊著“救命”、“非禮”。
舒書隻覺得臉麵丟盡,一發狠,將手中的折扇擲了出去,折扇力道很猛,一擊正中小詞的後膝,她往前一跪,撲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