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山跟著孫火生走進了他的辦公室，孫火生從布滿灰塵的桌上抽出一個資料袋，拿著它隨手拍拍椅上桌上的灰塵，然後他從袋子裏掏出幾份材料，坐下來用一支紅鉛筆在材料上劃著框框，並分別標著“1、2、3、4、5、……”等數字。
黎山莫明其妙地看著。一會兒工夫，孫火生抬起了頭，他說：“老黎，你把我作了記號的段落按我標的順序抄出來，明天一早送給組織部辦公室，給他們說，昨天來了他們下班了。”
黎山驚諤地看著孫火生，文章能這樣寫？聞所未聞。孫火生似乎看出了黎山的心思，他把材料遞給黎山，笑著說：“天下公文一大抄，看你會抄不會抄，隻要不把南關鄉抄成別的什麼鄉就行。其實這東西送到上麵誰看？糊弄老百姓罷了。老弟，你辛苦一下。”說罷，孫火生走出門，騎上放在門口的破自行車，一陣風似地走了。
黎山給孫火生拉上門，他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按照孫火生的吩咐開始了工作。他抄得很快，一遍成，並且還糾正了上麵有語病的句子，當然，他把外鄉的名子改成了南關鄉，把外鄉的村名換成了本鄉的。抄完後，黎山看看表還不到9點，於是，他帶著材料騎上自行車去縣城。十幾裏路，不到半個鍾頭就到了，他進了縣委大院，找到組織部辦公室，把裝著材料的信封從門縫裏塞了進去。
返回鄉裏後，黎山倒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好不容易睡著了，他夢見一個戴著眼鏡的人拿著一份材料朝他發脾氣：“這是你寫的材料？縣委要對你進行通報批評！”黎山驚醒了，他擦擦額頭上的汗，起身喝了口水，再躺下卻連一點睡意也沒有了。
第二天早飯後，黎山找到孫火生，告訴他材料昨晚送去了。孫火生點點頭說，到底是教師出身，有責任心。黎山問：“那樣寫材料會不會出問題？”孫火生笑著說：“沒事兒。老弟你放心，就你那手字說不定咱們還要受表揚呢。”黎山半信半疑地笑了笑。
在接下來的幾天裏，黎山小心翼翼地守著電話，隻要鈴聲一響，拿起話筒聽說是縣委組織部的，他的心就咯噔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所幸一直無事，他漸漸地就把這件事給淡忘了。後來有一天，黎山接到了一封縣委組織部寄給辦公室的郵件，他拆開一看，是份“組工通訊”，翻到第三頁，他看到有一段是介紹南關鄉開展黨建活動經驗的，那正是他送去的那份材料中的一段。他笑了笑，隨手把它撂到了桌子上。
從此，黎山注意收集各種資料，有關黨務政務、農林水牧、計劃生育、文教衛生和工業政法的文件政策、領導講話和經驗介紹等，他分門別類一一存放，一等上麵要什麼材料，他就拿出相應的資料，經過肢解組合，馬上就能拚湊出來。這樣，南關鄉的上報材料在縣裏一些部門中漸漸地有了一些名氣。
一天中午，胡玉國對黎山說：“老黎，後天要開冬季計劃生育集中活動動員會了，你給王鄉長準備個講話稿。”
黎山接受任務後想，這次應該玩點兒實在的。於是他仔細翻閱了一些計劃生育資料，到鄉計生辦了解一下全鄉計劃生育狀況，經過認真構思後，方才開始動筆。
黎山廢寢忘食伏案寫到夜裏12點，一篇他比較滿意的講話稿出來了。第二天清早，黎山把講話稿交給胡玉國，胡玉國看了看，送到了鄉長辦公室。五分鍾不到，胡玉國回來了，他對著黎山笑笑說：“王鄉長讓你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