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兒舍不得涵月離開,因此經常去寺內找其訴腸,並不時送些吃食用具過去。不料紙包不住火……因某天寺裏一名尼姑偷吃了自己的吃食,涵月將此事轉呈給主持,罰她幹了兩個月雜活。那尼姑懷恨在心,便四處張揚,將涵月背上有胎紋之事捅了出去。”
“當時暴君石虎隻顧享樂不理國事,而讓他的兒子石邃代理朝政。石邃狗仗人勢,經常帶著一班下人在街上招搖過市橫行不法,隻要看見有姿色的女子,不管什麼出身都要逼良為娼,帶入深宮享樂。他聽說昭門寺竟隱藏著一名匈奴後裔公主,心癢難耐,便瞞著他的父皇,恬不知恥上門提親。”
“那時涵月不過十歲年齡,石邃豺狼本性,竟連幼女都不放過。涵月年紀雖小,卻極為聰明,宣稱自己即為前趙公主,地位尊貴,若是下嫁,豈能無華麗宮室安住。於是攛掇著石邃從國庫中偷取公款,於鄴都郊外建造了一座秘密的豪華地下行宮。半年多後,宮殿建成,而涵月卻在一群神秘人物的協助之下,在此之前秘密逃離了昭門寺。”
“本來,此事與我張家並無甚關聯。不料……”張溫說到這裏,兩行熱淚禁不住流淌下來,聲音哽咽,“自從涵月離去之後,我的小女芸兒鬱鬱寡歡,終於耐不住寂寞,再次去昭門寺好友住處,想把她用過的器皿收拾拎回家中,給自己留個念想。豈料天不湊巧,那天正趕上石邃帶著迎親隊伍吹吹打打來寺內接人,發現涵月早已逃離之後,那畜生當即大發雷霆,把寺裏所有人等全部堵在其內,一個也讓不放出。我接報後慌忙趕往昭門寺,誰知到那兒一看,整座禪院已經燃起了熊熊大火,半日之內,便化作一片白地……沒有一個人逃……沒……”
張溫臉上淚水縱橫,情緒激動,渾身不自然地顫抖著,一句話再也接不上去。丁曉武隻聽得心中波濤起伏,愈發不忍,卻又找不到好的話語,隻得按照後世的說法安慰道:“張大人,令嬡不能複生,我們都會為她在極樂世界的靈魂祈禱,請您節哀。”
不知道有沒有聽懂對方的話,張溫隻是一個勁頹然搖頭,“如果僅是葬身火海,那倒也是個好的歸宿。豈料……豈料……豈料……”他連說三個“豈料”,一口氣幾乎接不上來,幾乎當場就要昏厥,但最後終於穩住情緒,壓抑著澎湃的心潮,繼續道:“當時我也以為女兒已被大火燒成灰燼,一家人痛哭一場,最後隻得為其造了個衣冠塚。但是七年之後,當年那不為人知的一幕才揭曉出來,石破天驚。原來當今聖上在掃除暴羯、查驗宮中密檔過程中,赫然發現在昭門寺點火之前,石邃已將所有人等都抓去了地下密宮,男子老嫗當場殺卻。而那些年輕貌美的尼姑和女子香客,全都被這喪盡天良的畜生一一……,而後,這個暴戾恣睢的瘋魔還不罷休,竟然獸性大發,把她們殘殺並肢解,將頭顱割下用盤盛放,傳於手下欣賞,又將其身上的肉和牛羊肉混在一起煮爛,與手下一同享用。可憐我的芸兒年方十五,相貌如花,必然逃不過……逃不過魔爪……”
張溫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了,他大張著嘴,發出來的聲音卻都是嚎啕嗚咽,臉上涕淚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