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混蛋,”殿下忽地變了臉色,“該當何罪?”
難道這麼快就被瞧出了破綻?沈盡情抿嘴,絕望不堪。
“本王那時從鬼門關辛苦救你回來,是為了看你今日自暴自棄的傻樣嗎?”吳王佯裝生氣,“沒良心的小東西,就算受了天大委屈,在我這個恩人跟前時也不準頹廢氣餒。”
沈盡情沒忍住,鼻子一酸,兩串長淚滑落。
“啊呀,”郭瑀急忙輕柔地刮去姑娘麵頰上那些滋味複雜的淚水,“我又沒真和你置氣,怎麼還哭上了……你這樣叫屬下們路過看見了,還當本王如何你了呢。來,我借你一塊布料擦眼淚——喏,就肩膀這兒吧。”
“殿下,”沈盡情掙開吳王的臂彎,挪到了幾步之外,“小的已多次明誌,我尊您為上位者,希望您也視小的為普通下人。須知在許多方麵,我都高攀不起。”
郭瑀稍怔,尷尬地不知該看哪裏。“沈司言從前說過的話,我都牢牢記在心裏,想著總有一天能說服你,哈哈,看樣子今天又失敗了……你不要有負擔,我此來多半是出於朋友道義,勸慰你不必為崔尚宮罪行掛心。她吃了熊心豹子膽毒害太皇太後,皇兄雖然恨之入骨,終歸不會遷怒你,所以,忘了這位不得善終的老師父吧,你就是你,沈盡情。”
“或許她是有苦衷的!崔尚宮是這兒的老人了,她幹嘛要和太皇太後過不去呢?不用再仔細審問嗎?”
吳王老實回答:“可她對謀殺供認不諱,說是陳年舊時被太皇太後冤枉嚴責,懷恨在心多年終找到機會下手。對崔明止的判決已定,隻待國喪期滿後問斬。”
沈盡情腦際嗡嗡作響,她扶住凳子,想站起身卻偏偏使不出力。
“你看,一說她你就六神無主了,”郭瑀憐香惜玉,“傳本王命令,以後誰也不準在司言麵前提及這個罪人!”
“你讓誰來傳令?”沈盡情好不容易真心地笑了笑,“這兒除了你我,也就隻剩天地鬼神了。”
“哈哈,還有老頭子我呀!”一個咋咋呼呼的嗓門兀自響起,把這兩位小年輕唬得一愣一愣。“吳王殿下,馮將軍到處找您呢,我碰巧路過,隨嘴帶個話。”孟芙齋立在門檻外,一身素服,笑得眯起了眼。
郭瑀聽說是舅舅,立地整肅衣衫,向在場二人告辭,快步離開。
“先生還有事嗎?”待吳王消失在目所能及的最遠處時,沈盡情發現孟芙齋仍樂嗬嗬地瞧著自己。
孟芙齋毫不猶豫地點著頭。“可否借一步說話?”
沈盡情茫惑地請他進屋,正趕上團萃打來洗臉水,司言便喚她在門口望風。
“姑娘一席話,老頭子好巧不巧,全聽進去了。”孟芙齋神態安然。
“什、什麼話?”
“生死攸關,我都藏在肚子裏了,不想複述一遍再刺激姑娘。”
沈盡情喉頭緊鎖,不敢多說一個字。
“對不住,”孟芙齋沒事人一般,語氣輕鬆,“我並非故意聽牆角,實在覺得崔明止毒害太皇太後一事有蹊蹺,想著來她高徒足下打探消息,滿足一下好奇心。”
“這麼說,”沈盡情顫栗難遏,“你一早便來了,也沒有遇見馮將軍找吳王。”
“都是瞎編的,全為了支走殿下。”孟芙齋不以為意,“這種賭局似的瞎話最有意思了,若馮洗硯真找他,我也不算撒謊;哪怕當麵拆穿了,老頭子臉皮厚,大可以說‘童心未泯,鬧著玩罷了’。”
“先生有勇有謀,怎麼看待‘生死攸關’那些話?”沈盡情竭力保持鎮定,“預備揭發我的惡行嗎?”
孟芙齋聳了聳肩膀,道:“我的意見很重要嗎?木已成舟,順其自然就好。”
“你不覺得我是個卑鄙小人嗎?你不想知道我為何存此歹心嗎?”
“姑娘別激動,我知道你急於證明自己的慚愧和苦衷,”孟芙齋沒有半分瞧不起她的神情,“那些話我都聽到了,都聽到了。”
沈盡情茫然地凝視著眼前這位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