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小姝垂眼,愁雲滿麵,“在巢州驛館殺假大使的時候,中了赤棘人的毒。”
老人家若有所思,道:“我就說穠婻使臣緣何還能入京,原來你們著了他的道。這個沙菲克斯,看上去情真意切,不曾想胸中城府、腦裏籌謀竟這樣深遠,看來本源也輕敵了。還好事先傳信於我,方能格外留心,至少把你救了下來。”
“爺爺救我,也是害我。”柳宮姝心裏難受,“為了完成任務,師哥師姐都犧牲了,唯獨剩我這個沒用的人,還有什麼臉麵回去見師父……”
“此言差矣,”老人家坐於凳墩之上,道:“該你活下來受血的經驗教訓,隻管把這次慘況牢牢記在心頭。”
小姝抬起頭,並不很理解他的話,沉默一時,問:“那麼爺爺接下來預備做什麼?還安排我去刺殺那個大使嗎?”
“最好的時機已然錯過,此任務告罄,沒有你的事了。”老人家道,“我會讓手下人送你出京,後麵的路,你自己走吧。”
未等姑娘應答,老人家已推門而出。
“這位哥哥,我不知你也是自己人,那時候咬你太狠。”小姝從床上下來,拾起桌上劍、匕,漫不經心就要出屋。
小木通上唇下齒微微發顫,道:“小姝,你不認得我了嗎?我是小木通……”
“誒?!”姑娘猛然回首,“小木通哥哥?!”
“小姝,你、你……”小木通百感交集,輕易不流淚的他眼眶濕潤。
“真是哥哥嗎?”小姝欣喜若狂,“我聽聞慈幼堂滅絕慘案,還以為你不在了……那麼,華師父也活著嗎?有沒有其餘的幸存者?”
小木通抹一把眼淚,道:“隻我一人苟活下來。華師父,他早在慈幼堂一事前就失蹤了,至今生死未明。”
“是這樣啊……”小姝空歡喜一場,忽地發疑,“哥哥過去鞍前馬後侍奉蘋婆,怎麼現在?”
小木通捶桌,慨然道:“她是我師父沒錯,但許多年來我真是看夠了她的作為!慈幼堂一事罪魁禍首是她,當刺客們來發泄尋仇時,蘋婆隻顧個人安危,將無辜孩子們推送到刀劍之下,自己逃命去了!我因這條瘸腿,沒法與刺客們盡力相搏,眼睜睜瞧著孩子們……老天垂憐,終究饒我僥幸活下來,後來輾轉到主人門下,替他做事。”
“哥哥也很不容易。”小姝道,好奇地問,“剛才的老爺爺就是你的主人嗎?他是什麼身份哪?”
小木通為難一笑,道:“小姝還是少知道一事是一事吧。”
柳宮姝點頭,沒有不識相地追問。
“你們當年被擄去大本營,所有人都著急壞了,鴉師父和……八姐更是備受煎熬。”小木通猶猶豫豫著說,“可他們與華師父一樣都失蹤了,恐怕結果不是很好……”
哥哥還是少知道一事是一事吧。柳宮姝將道理活學活用,隻在心中暗歎,並沒有解釋、反駁。
“對了,那、那個她還好嗎?”小木通問,臉色轉紅。
小姝笑了:“‘她’是指小情嗎?哥哥放心,小情好的不得了,簡直完美!”
“這樣就好……”小木通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耳朵。
閑話不多說,小木通遂領著柳宮姝從秘道而出,繞過前門大院,往馬廄中挑坐騎。
不想馬廄中人聲喧雜,兩人隻能躲在牆角靜觀其變。
“現在本公主說話不好使了是不是?你們這些賤奴賤婢,通通死開去!”一位少婦叉腰大吼,潑辣地嚇人。
“公主息怒。少爺說了,今天是他生辰,公主哪兒也不準去,隻能留在府裏陪他……”丫鬟戰戰兢兢地稟告。
少婦生得美豔,但儀態語氣彪悍。“閭丘允軻那個沒用的男人,得不到本公主歡心,還敢軟禁我?!待本公主拉著他耳朵來跟你們這些沒眼力的賤種分辯!哼,氣死我啦!”少婦氣勢洶洶地離開了馬廄,丫鬟小廝屁顛顛跟著走了。
小姝咋舌,道:“好恐怖的姐姐。”
“她是先帝之女,武威長公主郭惗。”小木通搖頭歎道,“從小到大都是這麼蠻不講理,也虧生在帝王家,否則,誰能受得了她。”
“你怎知她小時候的模樣?”
“我七歲時,她與母親來慈幼堂參觀,把咱們都挑剔嫌棄了一遍。”
“可是我沒印象啊。”小姝疑惑。
小木通笑答:“你那時還是個嬰孩兒,當然記不得。對了,你和公主倒有緣分,就你這名字還是她取的。”
“啊?那我不要叫柳宮姝了……”小姝吐了吐舌頭,“柳小梳子就不錯。”
“傻丫頭說胡話。”小木通不以為意,為她挑了匹最快的奔馬,速速離開府中。
從投宿的客棧取回包裹行囊,柳宮姝駕馬至京巢交界處。
“那麼,我們就此別過吧。”姑娘說。
小木通鄭重作揖:“千萬保重,後會有期。”
柳宮姝默認,輕踢坐騎,馬兒撒蹄,奔襲萬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