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莫嚷,若你母親捕風捉影,少不了要擔驚受怕。”
儲向歌忍不住要哭,哽咽道:“父親成心叫我和母親受煎熬折磨。我早說過不要攙和進邦交之事,父親固執,非得奏明皇上討來苦差!母親賢良淑德,生怕父親在外無人照應,巴巴地跟來,也不知道要顧及身懷六甲。最可憐的是我,即刻就要入宮麵聖、為家族爭取榮華富貴,卻也為了‘孝順’二字趟了渾水。”
“令婧芸和向歌委屈了,是為父的錯。”儲修梁歉意滿懷,又不得不考慮當下,“好孩子,你攙我起身,我得去瞧瞧大使的狀況。”
儲向歌撅嘴,任性地說:“我不!那裏躺著死人,看了會做噩夢的。”
“乖女兒,為父必得查看一番,這樣回京後才能向聖上稟明詳情。”儲修梁試圖發力。
“好吧,父親雖是朝廷命官,卻沒有半分顧惜自己的私念,怪不得與同僚談不到一塊兒去,果然將來還得靠我振興家族。”儲向歌不情不願地拽起家長。
儲修梁被女兒指摘難免尷尬,但沙菲克斯遇害事件實屬重中之重,逃避不了。
千金小姐撿起一筒卷軸,捂著眼挑開綢絹。
“啊——”儲修梁錯愕。
“怎麼了怎麼了?”儲向歌情急之下睜開眼,死人慘狀立映瞳孔。“真晦氣!”她心生嫌惡,徑自跑出房去。
儲修梁緊閉唇齒,晃悠悠上前,艱難地躬身下蹲,仔細打量斷氣的那人。
“為什麼會這樣?居然會這樣……”他喃喃自語,腦袋裏飛速回想。
陷在懷疑和回憶中太深,儲修梁沒有注意身後的腳步聲。
“居然怎麼樣了?”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
“這個死掉的人絕不是沙菲克斯!哪怕容顏會隨年變化,也不至於麵目全非到這個地步……”儲修梁回答,驀地打了個激靈,猛回頭。
真正的沙菲克斯正衝他微笑,毫發無損。
“你、你……”儲修梁仿有魚刺在喉,說不得話。
“我怎麼了?沒有被殺死,讓你不甘心了?”沙菲克斯歪著腦袋,看向替死鬼。“可惜了,又廢了一個替身,這是學我儀態口吻最像的一個。”
儲修梁隻覺得背上寒氣升騰,徐徐起身,道:“你怎麼知道會有人來行刺?”
“不知道啊,”沙菲克斯聳聳肩膀,“但是想殺我的人哪兒都有,我沒辦法,隻得提前做準備。別多心,我不是說你找我談話意圖不軌——混跡塵世久了、連赤棘人都能馴服得為我所用,這樣的我,心眼兒比你見到的還要多。”
儲修梁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生怕這又是一個替身。“那麼,我先前說得那一通話,你隻字未入耳?”
“入耳了,我就在隔間,聽得和這裏一樣清楚。”沙菲克斯拍拍手,隔間裏再走出十名赤棘護衛。
“所以你對邦交之事的看法,已借助替身的口說出來了吧。”儲修梁免不了灰心。
“呃……”沙菲克斯舔了舔嘴唇,“說了七八分,還有最精華的兩三點,他笨嘴拙舌,說不清楚。”
“是什麼?”儲修梁急問。
沙菲克斯直著脖子“哈哈”大笑,半晌,欺人太甚地說:“不告訴你。”
儲修梁差點被逼死。
容不得他們口舌之爭太久,尚書夫人宋婧芸和好容易緩過神的驛館長走了進來。
“大人……”宋婧芸眼泛淚光,情難自已。
驛館長也哭了,感激涕零:“多謝老天爺開眼哪,沒有傷了穠婻的貴賓,否則我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呀!”
“哈哈哈,”沙菲克斯心情格外舒暢,“驛館長多日殷勤招待,在下銘記在心,明日啟程往皇城去,臨行前要受巢州刺史設宴餞別,待時機合適,我便替館長美言幾句?”
“大使真是善解人意,下官感動得不知說什麼好了。”驛館長抹淚的動作像極了猴子。
儲修梁的傷被趨炎附勢之輩無視,但他的夫人卻火眼金睛。“老爺受傷了?!煩請館長速速派大夫來治。”
“不礙事,已經痛得麻木了。”儲修梁溫柔地看著妻子,道,“明天,我們也回京吧,為夫舍不得婧芸再受累。”
沙菲克斯饒有興味地瞧著這對夫妻,可惜被驛館長打攪了。
“大使今夜移居別處吧,這兒弄得血呼啦喳,實在不宜休息。”
“行呀,那就睡這位大人隔壁房吧,有你朝官員在旁,刺客再下手也得掂量著點。”沙菲克斯狡黠地眨巴眼,不及尚書抗議,拍拍屁股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