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6章 舍中人(1 / 2)

韓三賴一個鯉魚打挺,從被窩筒子裏跳出來,手上多了一把匕首。“你們再敢往前進一步,就別怪我下毒手!”他向林、敬二人放出狠話。

林玄代冷笑道:“我說呢,這麼熱的天,你睡覺還裹得這麼嚴實,原來是藏了武器,吾師父倒沒搜出來。”

“嘿嘿,你怎麼沒想過就是吾師父特意留給我的呢?”韓三賴得意洋洋。

“你胡說!”敬舞草竄上前去,要奪他的匕首,被韓三賴一腳蹬在肚皮上,眼看要摔個屁股墩,還好林玄代將她攙住了。

韓三賴在空中自顧欣賞地比劃了數下匕首,一臉嗤笑:“官家的小姐公子就是這麼不中用,身嬌肉貴、豬頭豬腦,打不過就不知道要跑?還沒頭沒腦地撞上來,真是家族遺傳,活該滿門抄斬。”

林玄代霎時間撇下女同伴,大跨一步杵在了韓三賴麵前,拳法雖然拙劣,但也鉚足了勁往對方下巴頦上砸了去,直把毫無防備的韓三賴打得眼冒金星。“像你這種下三濫的小流氓,不過是被吾師父找來替死墊背的。”林玄代咬牙切齒道。

韓三賴揉著快被震碎的下頜,脾氣全消,換上一副嬉皮笑臉,說道:“嘿嘿,算我看走了眼,你這個公子哥還挺有力氣的嘛,反應也夠靈敏。”

“不要以為阿諛奉承兩句就能完事,我不吃這一套。”林玄代不肯饒恕他,一把揪起了韓三賴的後領,借著怒氣增添的力量,將他一頭按在地上,斥道:“你剛才口出惡言,罪不可恕!現在磕二百個響頭,權當向我林、敬二家族的亡人賠禮道歉!”

韓三賴嘴上答應的好好的,手中卻不老實,趁林玄代喘氣的疏忽工夫,一匕首紮進了對方的腳背,慘烈的呼叫聲隨著一地鮮血蔓延開去,把目擊的其餘人嚇得噤若寒蟬。

門外響起了除開鎖具的聲音。直到那師吾嚴肅萬分地出現在宿舍之中,林玄代的叫喊聲也未有減弱之勢。

“怎麼搞的?”那師吾深皺眉頭,他瞧出韓三賴掩蓋不住的笑意,“三賴子,你幹的好事?”

韓三賴攤開手掌,由內而外透著無辜的小模樣:“他要弄死我,我不得反抗嗎?”

那師吾再看敬舞草,那女孩兒搓著手、沉默不語,八成印證了韓三賴所言非虛。“明天第一輪選拔,你們愛弄死誰弄死誰,可現在誰再敢給我生出岔子,我就把他丟到野溝子裏喂鱷魚蟒蛇!”那師吾橫抱起了淌血不止的林玄代去醫治,出門前向畏縮成團的另兩個小丫頭道:“你們雖有秦遣風照應,也別給我惹是生非。”兩個小孩兒本就不敢有什麼動作,此一刻更是乖得連呼吸幾口氣都得算好了來。

宿舍門重又掛了鐵鎖。

韓三賴不屑地撇撇嘴,向敬舞草道:“你一個人是打不過我的,我也不想占你們女孩子便宜,饒我睡個安穩午覺唄。”

敬舞草沒精打采地坐在床沿,看著自己光溜溜的腳丫子出神,不知不覺就流下了眼淚。

柳宮姝和沈盡情總算看出了這位一上來就滿心仇恨的姐姐柔弱的一麵,又或者女人天生就對眼淚抱以感同身,她們向敬舞草挪近了些。

“用不著你們來安慰我,自身都難保的小鬼頭。”敬舞草飛快地抹掉眼淚,試圖拒絕來自陌生人的關懷。

盡情歪了歪腦袋,鼓足了勇氣問道:“小舞姐姐為什麼要掐我脖子?”

敬舞草定定地看著她,這個引發了之後爭端的問題確實很顯蹊蹺。“因為你是京城來的人,我憎恨京城的一切。”敬舞草道,這樣的回答換來的是更為疑惑的表情。她把目光從沈盡情的臉上移開,看著模糊成片的紙窗,心灰意冷地敘述起涼薄的身世——

“我爺爺敬仚是滑州刺史,阿代的爺爺林帛夫是萊州刺史,他們是很要好的朋友,就像我和阿代一樣。林、敬是忠君之氏族,雖然我不甚了解這其中的明細,卻也常常受爺爺教誨,但凡於國家社稷,有功不得據而自傲,無功更需勤勉謙遜,想必林爺爺也是這樣教授阿代的吧。原本我對這一切都深信不疑,直到那一夜——當日我因為頑皮,被罰跪在祠堂裏反省思過,夜裏半夢半醒之際,忽然聽得嘈雜聲一片,透過祠堂的小窗,我看見府上烏泱泱來了許多兵士,將爺爺、爹娘、叔嬸等一眾親眷仆從都綁縛押走了,我心急如焚,無奈祠堂門被反鎖,出脫不得,隻能費盡氣力拆毀小窗,方從那裏出了祠堂,可這時哪還有親人的影子,偌大的府邸空落落得嚇人極了。我捱到天明,偷摸著去尋家人,一無所獲,沒奈何隻得回府,遠遠地就看見又來了一撥人馬,在我家中進進出出的,約莫是抄家的態勢,又聽他們嚷嚷著一條‘漏網之魚’,想來說的便是我了。我不可羊入虎口,便混在街頭巷尾掩人耳目,心焦之際漫無目的地遊蕩,就看見布告上張貼皇榜,列我敬家大逆不道罪狀十數條,以菜市口梟首為罰。我看了這皇榜,無異於晴天霹靂擊穿天靈蓋,更不知該做什麼、向誰求援,便被看熱鬧的人群推搡到了刑場,親眼目睹我爹爹、娘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