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鴉的眼力極好,他挑選出的這三匹胡馬,四蹄撥清風,身壯步健、疾如迅雷,任是什麼追兵都撇於千萬裏之外了。來時駕駑馬費了五天光景,還得少眠少休、加緊趕路,現下有了寶馬良駒,諸事泰然,該勒馬歇息、睡覺吃飯飲水一個不缺,即便這樣也能在三天內趕回京城。
小焱心疼這些有靈性的生物,且格外偏愛自己所乘的這一匹,故行將至天明時,小焱建議道:“休息一下吧,縱然馬兒不累,我屁股也快顛成四瓣了。”
聞此言,八角楓率先停馬,的鴉隨其後。
“也好,我們能順利逃脫鷂子寨,它們功不可沒。”八角楓捋了捋馬鬃毛。
小焱像得了鼓舞一般,高興地抱起馬頭,不曾想被馬噴了一個響鼻,頗為滑稽。
一直未與小焱正麵交談過的的鴉見此景,下意識地皺了皺眉,但很快又恢複了常態。他指著不遠處一家農舍道:“既然不著急趕路,我們便去叨擾那農家,討一碗水潤潤喉吧。”這個說法得到了餘下三人的肯定,四人緩步向農舍進發,馬兒則拴在旁邊一棵歪脖子樹上。
場院裏的雞像見慣了人似的,絲毫不願麻煩自己抬眼瞧瞧這兩男兩女,仍是耐心地啄著地上的食物碎渣;一條老狗趴在地上,吐著舌頭艱難地喘氣,好像隨時都要一命嗚呼,它倒是看見了陌生人,可惜已無力向主人送出警報的訊號。
不等擅闖者問詢是否有人,農舍的門忽然啟開,從裏麵走出個婦人。農婦以一種審訊的目光打量這四個不速之客,滿麵的警覺。
的鴉上前,作一揖,謙和道:“這位大嬸,我們趕了一夜路,口幹舌燥,可不可以借一碗水喝?”
農婦既不熱情亦不冷淡:“要喝水啊,跟我進屋裏來。”
小焱聽到這話就要往裏衝,被的鴉伸手阻攔。“我們這些人衣著鄙陋、腳底都是爛泥草根,怕汙了大嬸家潔淨,隻在外麵喝就好。”
農婦撇了撇嘴,道:“家中也破舊,你們用不著拘束,且進屋吧,也省的我抬著大水罐子出來了。”
的鴉還想推辭,小焱卻已推著八角楓進到農舍之中,的鴉隻得跟隨,在天心更是寸步不離男搭檔的。
農婦所言非虛,她的屋舍雖然寬敞,但家徒四壁,連個像樣的家具都找不到,就炊具和灶台勉強入得了眼。的鴉四人落座在一張大圓桌的周邊,總感覺有些古怪。
正思量間,農婦已拎著一隻灰頭土臉的大胖茶壺上來了,每人麵前丟一隻醜模醜樣的碗,斟滿了灰黃的茶水。“喝吧,”農婦道,“我給你們的馬也加點水去。”說罷撇下四個客人,退出農舍。
小焱不講究幹淨與否,端起茶碗要往嘴裏倒,突然被的鴉按下手腕,茶水灑了一桌子。“這位大哥,我沒和你結過梁子吧?怎麼處處都要與我作對呢?”小焱有些生氣。
八角楓插話:“別吵……你們有沒有覺得這地方很古怪?”
在天心為表同意,大幅地點了點頭。
的鴉接話道:“沒錯。先不說這凶險的獅虎嶺中為何有一間農舍,單看那大嬸見到我們的態度就十分可疑了。試想,大清早一開門就看見這麼多陌生人,正常人的第一反應或許是害怕,或許是驚訝,而大嬸如此鎮定,這不像是一個平凡農婦應有的表現。再看這屋子,生活起居的物品十分缺失,哪怕是再不濟的人家也總該有個鋪蓋卷吧;而我們麵前的這張桌子,足夠十個八個人圍著談話論事,並且剛才那個茶壺也偏大了些,孤身一人的農婦用這些東西不會太誇張了嗎?”
八角楓看著倒映出自己輪廓的暗沉茶水,倏忽道:“這裏麵不會加了蒙汗藥吧?”她端起茶碗,細細地看了一番,道:“這水顏色發渾,有一些微小的懸浮物,”再用小指甲蓋蘸了半滴送入口中,“有點苦,也不像茶葉的味道,恐怕有詐。”
的鴉向小焱道:“小兄弟,你現在可明白我剛才的舉動了?”
“誰跟你是兄弟啊,我叫小焱!”小焱為自己不如他們觀察細致而羞惱。
“好,小焱,我叫的鴉。江湖險惡,你以後莫要太魯莽。”
“別說得自己那麼精明!我可是在街上混過五年的,三教九流什麼人沒見過?”小焱不服氣地爭辯。
八角楓拍了他的腦袋一記,道:“你能虛心一點嗎?”繼而向的鴉問詢,“我們是馬上離開還是……”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是某些人賭上運氣設得‘甕中計’,專等我們這行人的。假使現在出門,他們知道陰謀敗落,免不了與我們死磕硬杠,若是對方人手眾多,我們勝算幾何真不好說;假使我們故意鑽進這個圈套,等他們主動暴露,知曉他們受誰指使、為何這麼做後,再趁其戒備心弱化時一舉反抗,可能逃脫的機會更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