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9章 為難(1 / 2)

皇後在耕熹偏殿坐了半個時辰,由司柟貼身伺候。

皇帝就在幕簾之後與數位機要大臣商討政事,這幾個文武官組成的小圈子是皇帝中堅後盾。與朝堂上的臣子們不同,這些人永遠能摸準皇帝的脈搏,與天子共進同退;或許他們的忠心也是出自無奈——親手扶之上皇位,如若不鞠躬盡瘁、傾盡所能輔佐明君,百年後豈不是要遭人恥笑詬病?

然而今天的席位少了一人——身負丞相重任、又領國丈光環的馮中露。皇後此來正是為了她的父親,不然也不會苦等皇帝梳理完那些紛擾不休的政事。

司柟等得不甚耐煩,向主子低語:“娘娘,不如先回宮吧,錯過了太醫送來的湯藥,對身子不好。”

皇後微微搖頭,道:“再等等吧,本宮聽他們說得差不離了。”

“皇上真過分,明知娘娘體虛,還讓您在這幹耗著,可知等待最磨人心性。”司柟頗有怨言。

皇後握了握她的手,道:“他是丈夫,我理當聽從他的指令。況且,皇帝不避諱當著本宮麵談國事,說明他信任、尊重我,我難道不應該體貼、忍耐一下嗎?”

“娘娘說話做事總離不開‘理’啊‘禮’的,奴婢有時候真看不過去。就說蕙妃吧,她從來不注重禮法規章,不也活得瀟灑自在嗎?娘娘把自己束縛得太緊了。”司柟誠懇地說。

皇後的細長睫毛顫抖了一下,喃喃道:“或許吧……”

平靜和緩的議事忽然間生出變奏之音,原來是太傅閭丘陟在抗辯:“陛下對武威長公主的婚事應當慎重,犬子酒囊飯袋、不學無術,怎麼敢與天家結親?”

皇帝的聲音雖然溫和,卻不失威嚴:“可是朕看允軻這孩子老實聽話,太傅是謙虛呢,還是在暗諷朕有眼無珠?”

閭丘陟慌忙告罪:“微臣惶恐,隻是朝中有子者實在很多,陛下無需仔細篩選嗎?”

“是啊,有兒子的人到處都是,但肯和朕做親家的卻無一人。惗兒年方十四,正是豆蔻韶華,難道這樣的金枝玉葉還配不上諸位的公子?”

席下四五個老頭兒緘默不語。

“愛卿們當初是如何輔佐朕的,朕都牢記在心,在位十餘年,諸位也是這太平天下的見證者。朕無時無刻不想報答你們,功名利祿榮華富貴一應不缺,現在還要將親生女兒獻出來,你們為什麼不能像受賞金銀財寶那樣笑納公主呢?”

閭丘陟牽強附會地辯解:“臣子輔佐帝王,自古以來天經地義,而且我們這群碌碌之輩得到的恩賜已遠遠超過臣等能交付給陛下的所有了,哪裏還能經得住公主下嫁這等光宗耀祖的天大喜事。”

其餘老頭兒均隨聲附和。

皇帝冷笑一聲,臉色突變,厲聲問道:“還是說,你們覺得朕的江山坐不穩,不肯把自己搭進去?!”

方才還好端端坐著的臣子們被此話嚇得撲通跪地,高呼“惶恐”、磕頭如舂米。唯有太保汝定業年輕時經曆過戰場風雲,這一時刻稍顯鎮靜,還能說兩句利索話:“陛下說到哪裏去了?現在正是國泰民安、江山永固的很哪!縱然邊疆有戰事,將士們也屢戰屢勝,將敵寇盡數擊退。微臣叩請陛下千萬不要有此等灰心念頭啊!”

“既然不是對朕的能力懷有疑心,那麼太保可願認惗兒做兒媳婦?”皇帝瞪著他問道。

汝定業不似閭丘陟那般緊張:“哎呀,陛下是不知道,我膝下一子三女,兒子都過了而立之年,與公主歲數差太多了。”

皇帝故意拖遝地發出“哦”聲,轉向太師孫繼儒:“那麼孫愛卿呢?我聽聞你有五個兒子,不會都那麼大歲數了吧?”

孫繼儒的衣領被汗液浸透了,他支吾道:“前三子確實都已成家立業,四子年齡雖與公主相仿,但他已有婚約在身,是先父與世叔定下的娃娃親,不好推卸。至於五子,他尚在吃奶的年紀,怎麼能娶公主呢?”

皇帝詭譎地笑了笑,止住了其他人欲報家門的衝動,向太傅道:“閭丘大人,你聽聽,他們不接納公主是因為實在沒辦法,這繞了一圈還是回到了你身上,隻有你家二公子閭丘允軻是最合適的人選。我知道,你、還有你們,找出各式理由推脫婚事,無非是覺得公主張揚跋扈,怕她淩駕到丈夫頭上,叫兒子受氣,可這正是朕要改變的事啊。朕希望能有人替朕好好管教惗兒,但又不忍她落到刻薄人家,平白受欺負,思來想去,也隻有太傅家能當此重任。”

閭丘陟又驚又疑,與同僚們麵麵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