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盡情高興地加快了步速,可剛一探頭張望就馬上收回了搖晃的身子,以書架為遮擋,捂著嘴不敢說話。
憑她僅一眼的印象,依稀記得是一男一女在打架。這恐怕是一場鏖戰,盡管雙方都已氣喘如牛、大汗淋漓,卻因累世的恨意而不肯罷手,哪怕熱得將衣服除卻,也勢要將對方折騰死。
盡情最見不得人吵架,莫論打架,尤其是她的朋友們。她回想起,有一次小姝把華師父親製的精衛鳥風箏放到樹上去了,被華師父好一頓教訓,小姝是不能受委屈的人,故而也與華師父嘴戰不休,好一個分庭抗禮的氣勢,最後吵得蘋婆把八姐姐請來,華師父就先退讓了。盡管小姝和華師父都不是記仇的人,隔天就重新成了朋友,但他們爭執時,盡情又害怕又傷心,勸不得,隻能躲在鴉爹爹的醫室裏偷偷哭。
這書室裏打架的二人,如果原先也是朋友,那多可惜呀。盡情在心裏想,耳邊就傳來女方痛苦的哀嚎;盡情鼓足勇氣,跳脫出躊躇,衝他們喊:“你們別打架了,這是不對的!”
萬籟俱寂。
那女子仿佛見到厲鬼,順手扯過一件衫子披上,不忘尖叫,吵得人耳膜也快震穿了。
那男子背著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穿好衣服,在女伴的驚詫中,一溜煙跑了。
那女子看著他慌不擇路的身影,目光從失望變為幽怨,蒙上強烈的羞憤。
盡情沒料到勸架的效果如此之差,她十分自責。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盡情垂著頭,沒敢看對方。
女子正愁無處發泄情緒,這好事者居然不逃命,反而來討罵,她立刻變成了點著火的炮仗:“你是哪宮裏當差的小賤婢,敢壞本公主的好事!快快招來,本公主好給你用刑!”
沈盡情一半委屈一半迷糊,笨拙地解釋:“我、我是從宮外來的……”
女子的眉毛挑了挑:“什麼?”
“我是慈幼堂的沈盡情,今天來宮裏為娘娘們祝禱,很快要走的。”小女孩不打自招,意欲表達自己不會呆在這亂七八糟的皇宮裏太久,希望對方不要為她的衝撞而生氣。
“這麼說,”女子拉下臉,“你根本不知道本公主的規矩?你剛才看到了什麼,準備拿到外頭說嗎?”
沈盡情不是閑話之輩,她誠懇道:“我剛才看到姐姐和人打架……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打架?說得好。”女子冷笑一聲,仔細打量了小丫頭一番,忽然意識到她的年歲恐怕確實懂不了這麼多,便改換了語氣,好言好語地威脅:“沒錯,本公主是和人打架,宮女太監們都知道,可是他們不會說的……想說閑話的都得死。你說不說都無所謂,因為你必須得死。”
沈盡情聽不懂這女子前麵的彎彎繞,但死亡這等事是尋常人最忌諱入耳的,哪怕是小小孩童也從中聽出了不詳的涵義。
女子見她不吭聲,有些急:“你不怕嗎?”
沈盡情把頭垂得更低了,她不願意說話,也實在說不出什麼。
女子略一思忖,忽地哈哈大笑起來,在空曠的書室內,回聲綿延。“你既然願意做個悶頭葫蘆,那本公主就成全你。”她將衣服穿好後,拉扯著這個小姑娘,將她拖到了一堵牆前。
“本公主也是昨天才發現這個好地方的,裏麵正好關得下一個人,你有話說也好,無話說也罷,從此就對著裏麵的牆,慢慢等死吧。”她說著,用力推了推外牆,那堵看似無異的灰牆竟被移動了,露出一個非常狹窄的口子,裏麵似乎仍就隻排了幾列書架,留一丁點兒轉身的空間。成年人是決計進不去的。
沈盡情拚命掙紮,卻還是敵不過那個心術不正的女人,硬生生被塞了進去,灰牆旋即複位。
“好古怪的建造格局啊,”女子在外冷嘲熱諷,“也不知是哪個匠人這麼有先見之明,算準了今天本公主要遇到此一劫,你這個小倒黴蛋就認命吧。”
牆內傳來悶響,是沈盡情在拚命捶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