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章 告一段落(1 / 2)

儲修梁同他的父親,兩相對視、緘默無言。

案上放著一封血跡未幹的奏書。

儲洲的目光十分淩亂,他將茶喝了一杯又一杯。

儲修梁聽著自己的呼吸聲,格外平靜。

“你希望為父把這紙血書呈給皇上?”儲洲看著杯中沉積著的老茶葉,“無憑無據,皇上會相信嗎?你初入官場,不知道這其中的利害關係。你想過沒有,這或許是皇帝的主意。”

儲修梁的手緊緊攥住桌沿,部分原因是傷口醃得痛。他對於父親的這種反應,有些失望:“父親,證據是要調查得來的。我當然不指望皇上看到奏書就立刻嚴審賈順賈利,可隻有讓皇上注意到此事,才能杜絕了那二人的欲念,才能及時救回那些被誘拐的壯丁。父親,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阻攔我?我們在這爭辯的工夫,咱們的同胞又離穠婻更近了一步。你是知道的,西域沿途有一些怪誕的部族,他們對我天朝都不甚恭順,很難說對穠婻人是什麼態度,隻求不要遷怒到我們的人。”

儲洲重重地歎一口氣:“你有主見,很好,按說我不該反對。”

“那父親還在等什麼呢?是要我和你親自去麵聖嗎,我這就準備。”

“不,不。”儲洲日漸渾濁的眼眸泛出一則慈愛的光芒,“你是我的好兒子。為父這些年的教導總算沒有白費……我剛才猶豫,是怕……”

“父親!”儲修梁聲似哽咽,“上報國家、下安黎庶,這就是我一定要做官的原因,你當初是支持我的!”

儲洲將杯中僅剩的茶水一飲而盡,掩飾了濕潤的眼眶:“好,那為父這就走一趟。你在家安心養傷——賈順賈利以為你死了,暫時不會來找你麻煩。”

話音未落,窗外掠過一道影。儲洲與其子的心免不了提到嗓子眼。

是個一身塵土、傷痕四處可見的黑巾蒙麵人。

“幸好及時趕到。”他從懷裏掏出一包藥材、一遝信函,遞給了一臉訝異的儲洲。和儲修梁對上眼的那一刻,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前者心領神會。

“父親,這就是你要的證據。”儲修梁語氣難掩激動。

儲洲正欲和這個神秘人攀談,誰料他和來時一樣莫測,眨個眼就沒了蹤影。

“你認識他嗎?”儲洲問兒子,“他是誰,為什麼要來幫助你?”

“咳咳,說來話長……父親還有要緊事辦,等一切妥當後我再細說吧。”儲修梁裝出氣血虧虛的樣子,激得老父親二話不說就出門去。

儲洲作為宮廷畫師,非召亦是不能隨意麵聖的。他之所以答應兒子,一是不忍拂其一腔熱血,二是另存了僥幸心——儲洲知道有一個人或許能在短時內助他達成此事。

穿梭畫棟雕梁,越過宮娥太監,儲洲來到一座靜謐的大殿前。

殿前值守者向內通報,引出一個宮女。

“咦,是儲畫師呀?你是來——”她察覺到了這個老人家謹慎又顯慌亂的眼色,“給娘娘畫像的吧,快進來吧。”

儲洲暗讚她機靈,道:“麻煩司柟姑娘了。”

司柟遣走了一眾丫鬟太監,親自去守門。

儲洲見了那座上之人,跪下行禮,口稱:“皇後娘娘千歲。”

馮雪退見他神色不安,道:“儲畫師坐著說話。本宮看你眉目間焦躁,出什麼事了?”

儲洲清清嗓子,將前因後果敘說後,呈上往來信函和那包怪藥。

“儲畫師,如果你保證字字句句都屬實,本宮願為令公子向皇上奏明此事。”馮雪退目光炯炯。

“絕不敢誆騙娘娘!望娘娘能體恤小兒方剛之誌!”儲洲誠懇道。

馮雪退起身,說道:“儲畫師可在此處歇息,待本宮去見皇上。”

同樣的悲憤,同樣的痛惜,馮雪退以此向她的丈夫講述這一樁勾結的惡事。

龍顏大怒。

皇帝看著攤開的血書、信函並怪藥,幾欲把案幾拍碎了。

康豆傳禦旨,著有司調查製私幣、開金礦之事,同時將賈順賈利打入大牢,遣軍隊去追趕駛往穠婻數十輛大車,再令禦醫研製出解藥癮的方子,速速派發給黎民百姓,還要在各通關處張貼告示,警示遇到可疑之人需及時報官。

雷霆之威不可抗,禦旨下達後兩天的光景,諸事皆有了定數:賈府二狗依律革職、流放三千裏蠻荒地,此生不得入京,但凡和賈順賈利有勾結者,依情節輕重,各受其罰;戶部尚書用人不善,貶為金部主事,尚書之缺則由儲修梁替補;被拐男丁悉數獲救,因他們上車前吃了迷藥,直到天朝的大軍截下車馬,將他們喚醒,才知已昏睡兩三天,一聽說本要被騙去做奴隸苦工,這些男人一個個羞悔難當。唯一點可惜,並沒有人再看到那三個西域人,他們像是憑空消失一般。皇帝顧及與他邦盟友的感情,並沒有向穠婻興師問罪,況且此事畢竟隻在本國官員間暗自操作,若挑到明麵上,穠婻的女王未必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