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蕭寫意聞言不禁動怒,蕭弦歌那是什麼話,他是指責他故意整他嗎。成年的親王、郡王就藩,那是老祖宗訂下的規矩,除了神宗年間,神宗皇帝的異母弟德親王童年墜馬癱瘓,實在無法遠行,神宗皇帝為他破了例,再無例外,蕭弦歌沒病沒災的,怎麼就不能去。
再則說了,長平那個地方,是蕭寫意親自選的,除了山高路遠,沒有別的壞處,年年風調雨順、五穀豐登,還沒有兵荒,也沒有匪亂,有什麼不好的。
六年不回上京算什麼,早些年,還有就藩後一輩子不回京的王爺,人家也沒說什麼。
“臣弟說的,難道不是真的?”蕭弦歌完全沒有討好蕭寫意的意思,知道他不愛聽什麼,就偏偏說什麼,存心讓蕭寫意不高興。
“你……”果然,蕭寫意被他氣得無話可說,兩人不歡而散。
此後幾天,蕭寫意再沒見過蕭弦歌,他不想給自己找不愉快,直到顧傲請旨求見,說有了行刺事件幕後真凶的最新線索。
蕭寫意放下手中的事,立即召見顧傲,顧傲稟報說,此事和長平王有關。
“顧卿,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蕭寫意懷疑自己聽錯了,這件事和蕭弦歌有關,怎麼可能。
蕭弦歌瘋了嗎,殺了顧微或者鳳琪,對他有什麼好處,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還有,如果真是蕭弦歌做的,他沒有考慮過這樣做的後果嗎。
顧傲單膝跪下,肅然道:“臣是說,行刺皇後和華貴卿一事,長平王有參與其中,是不是主謀,尚且不能斷定。”隨後就把自己最近幾天查到的情況,全部彙報給了蕭寫意。
聽完顧傲的話,蕭寫意的臉色從原先的陰晴不定,變成了陰沉得可以擰出水來。
根據顧傲打探來的消息,刺殺皇後和華貴卿的人,來自煙雨樓。
煙雨樓是武林中最有名的殺手組織,據說隻要見錢,就能殺人,但有一點,他們不殺官府中人,不然的話,煙雨樓也不可能存活到今天。
因此,在事發現場撿到屬於煙雨樓的標誌,顧傲也很奇怪。既然煙雨樓從來不敢得罪朝廷,為何這次一反常態,直接跟皇室對上了,他們就不怕蕭寫意一怒之下,把煙雨樓連根拔了。還是說,有人陷害煙雨樓,想借朝廷的力量,把他們一舉鏟除。
隻是,這樣的可能並不大,因為那天行刺的人,身手真是絕佳。顧傲問過幸存的幾位侍衛,都說在對方手上,勉強隻能過一、兩招,要不是華貴卿身邊有影衛,他們可能已經得手了,真有組織有這樣的實力,直接就能殺到煙雨樓報仇去,何必中間周轉一次,露出馬腳來,可是九族株連的死罪。
蕭寫意不解道:“顧卿,你說長平王有參與,他做了什麼?”顧傲說了這麼多,都是在說煙雨樓的嫌疑最大,可是蕭弦歌,他和煙雨樓能有什麼關係。
“皇上請恕臣無能,目前隻查到長平王和煙雨樓主往來密切,行刺事件他到底充當了什麼角色,臣暫時不知,隻是長平王不日就要離京,臣不敢隱瞞,隻能先向皇上稟報,由皇上定奪。”
顧傲認為,蕭弦歌留在宮裏,更有利於他的進一步追查,因此希望蕭寫意配合,暫時留蕭弦歌不要走。蕭寫意點點頭,同意了顧傲的意見。
不管這件事和蕭弦歌有沒有關係,把他留下都是最好的決定,身在宮裏,他什麼都不能做。
如果蕭寫意知道,他到目前為止做出的每一個決定,都在蕭弦歌的意料之中,不知他會作何感想。
某天,蕭弦歌閑得無聊,就在禦花園曬太陽,盧若蘭帶著蕭秋顏出來散步,和他不期而遇。
“慎貴嬪別來無恙。”蕭弦歌坐在假山石上,笑著跟盧若蘭打了個招呼。
“臣妾見過長平王。”盧若蘭福了福身,又跟蕭秋顏說,“秋顏,見過你五皇叔。”
蕭秋顏從沒見過蕭弦歌,有些怕生,盧若蘭催了他兩次,才不安地從她身後出來,小聲說了句,“五皇叔好。”聲音小得蕭弦歌差點沒聽到。
“怎麼比個姑娘家還秀氣……”蕭弦歌真心服了,他家小鬼都沒這麼害羞的,他有些擔心,他和盧若蘭的合作,是不是劃算。
“我不是小姑娘,雲姐姐才是。”蕭秋顏隻是麵對陌生人的時候有些怕生,可是有人說他像女孩子,他還是會不高興的,音量立即提高了不少。
“這才對嘛,男孩子就該這樣,不要扭扭捏捏的。”蕭弦歌沒生氣,蕭秋顏現在的反應,讓他的信心稍微多了點。這孩子,自尊心挺強,看上去還有救。
“臣妾會教好秋顏的,不勞長平王操心,你管好自個兒,不要玩脫了就是。”盧若蘭說完就帶著蕭秋顏走了,她和蕭弦歌,是不應該見麵的。
自從蕭弦歌進京,衛太後就在擔心,蕭寫意看弟弟不順眼,住不了幾天就要趕他走,沒想到蕭寫意一直沒提這話,她就放心了。五月底是衛太後的生辰,隻要再拖幾天,她就能說等她過了生辰再讓蕭弦歌走的話,那就怎麼都是六月份的事情了。
五月下旬,鳳琪的孕期進入四月,由於懷著雙胎,兼之衣裳變得單薄,他的肚子很明顯就能看到隆起,蕭寫意也免了他所有的請安。
不過鳳琪若是得閑,偶爾還是會去坤寧宮,因為他發現,失憶的顧微,比原來還要有意思。
這日,鳳琪在鳳儀殿和顧微對弈,棋盤上兩軍對壘,殺得天昏地暗之時,他突然停了手,手中的棋子,半天沒有落下去。
“怎麼了?”許久等不到鳳琪落子,顧微抬起頭來問道。
鳳琪緩緩搖頭,表示自己沒事,然後落下一子。顧微的眉頭,立即皺了起來,剛才那步棋,鳳琪形勢很好,有好幾個落點都能讓他很頭痛,可是鳳琪偏偏選了個對自己最糟糕的,顧微很懷疑,他有沒有認真思考。抬眼再看,鳳琪的左手緊緊捂在腹上,表情也是略顯古怪,忙問道:“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回宮大半個月,顧微想起的事情不多,人物關係卻是重新理順了,曉得自己是不被重視的皇後,也曉得鳳琪是深得寵愛的華貴卿,可這並不影響他對鳳琪個人的好感,他找他下棋,研究琴譜,他從不拒絕。顧微想,這可能是他殘存的記憶在暗示他吧。
“謝殿下關心,臣沒事。”鳳琪其實沒什麼,就是先前他思考棋局的時候,覺得小腹微微一動,他拿不準,這是不是蕭寫意說的孩子會動了,想再感受下,偏偏又沒有動靜了。
“真的沒事?”換了以前的顧微,鳳琪說沒事他就不會多問了,可是現在,卻是打破沙鍋問到底,不得答案誓不休。
“真的。”鳳琪的語氣,透出隱隱的驚喜,這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孩子的存在。
不料顧微見他一直捂著肚子,竟然也把手放了上來,更神奇的是,顧微的手剛放上來,鳳琪的肚子就又是滾滾一動。
顧微的表情立即怔住了,他怎麼覺得,這樣的感覺很熟悉,可要再想,卻是想不起了。
他心有不甘,就拚命去想,想要抓住那些一閃一閃跳動的畫麵,可是他抓不住,那些小小的碎片,一碰到他的手,就突然消失了。
“殿下,你怎麼了?”意識到顧微不對勁,鳳琪反手握住他的手,握得很用力,他的聲音把顧微的思緒從混亂的記憶中帶了出來。
顧微茫然地搖頭,他覺得自己剛才好像想起了什麼,想要描述出來卻發現腦子裏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隻有手腕的刺痛提醒他,剛才的經曆,是真實存在的。
“我沒事。”顧微收回自己的手,卻見手腕一圈,都是青的。
鳳琪連忙道歉,“殿下,對不起,我……”他就是覺得顧微神情不對,兩人周圍又沒人,怕他做出什麼失控的事,才稍微用力了些,沒想到下手卻是太重了。
“不是你的錯。”顧微笑著搖頭,要不是鳳琪,他隻怕又要跟前幾天一樣,陷在亂七八糟的回憶裏無法解脫。他很好奇,曾經的自己到底有過怎樣糟糕的回憶,才會選擇把一切封閉起來。
事情變成這樣,誰都沒了下棋的興致,鳳琪坐了一刻就告辭了。
鳳琪走後,顧微再次把思緒放空,他想再試一次,他覺得他剛才真的就要成功了。
然而這一次,無論顧微如何努力,他都找不回先前的那種感覺。顧微不禁茫然了,他開始把每個細節分開來想,到底是什麼,觸動了他封閉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