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七,靠近北邙山的承德園在傍晚時分已有些寒涼浸骨。
時刻有人維護的承德園始終少了些人氣,主要的門客都豢養在宣武館,承德園隻留下幾戶仆僮維持基本的清掃工作,對於能住四百人左右的承德園來說,幾戶仆僮真的太少。
庭院中自己栽植的果木多已落葉,但枝幹長勢良好,讓魏越看著心中踏實,親近感漸漸恢複。
這是他一手置辦起來的產業,相對於其他地方,承德園對他的意義非常不同,就如杜氏那般無法替代。
“主公,蔡公來信。”
成廉小步進入庭院雙手遞上一盤竹簡,魏越一掃正好十卷,大概五千字左右的長信,不由笑道:“蔡師還是這般節儉,不願用紙。”
紙張所謂的昂貴也隻是相對而言,相對於使用成本來說寫五百字的一卷竹簡大約八十錢,而寫五百字的三頁紙還不到四十錢。文字記載量、便捷方麵來說,同樣價格的紙張有優勢。可有兩個問題,第一是紙張不如竹簡好保存,第二是書寫錯誤,竹簡寫錯字用刀刮掉就行,可紙的話就整張報廢。
魏越使用紙張是深入骨髓的,對竹簡十分不適應。
可蔡邕眼中紙張承載重要資料的載體,文字是神聖的,紙張這種神奇的載體也是神聖的,不該隨意使用。就一些書信、筆記來說,蔡邕是以竹簡書寫為主,十分的不方便。
回到客廳,廳中杜氏正領著侍女燒著木炭驅寒,坐在火塘前魏越盤坐鋪開竹簡閱讀起來,神情專注,不時沉思。
蔡邕給他說了很多注意事項,今時不比往日,魏越一舉一動都將被人解讀或過分解讀。
反複翻閱十卷竹簡,等他徹底看完,看透後已到深夜,麵前的火塘上熬煮的一鍋小米粥散著香氣。
見魏越看完竹簡,杜氏取碗卻被魏越製止:“不吃了,一些話蔡師不便在信中說,也不便見我,讓我先行拜訪崔氏。此事不可拖延,明日一早就要入宮,一舉一動不能亂了先後、方略。”
明天入宮先拜訪誰,該怎麼表態,都是一係列的問題。
隔壁崔氏四時園,魏越在崔氏老仆領路下來到崔州平所在的庭院。
崔州平此時正坐在庭院一叢竹林旁,麵前石桌上熬煮著一鍋鮮湯,桌上擺滿了肉片、菜葉、水果,抬頭看著步履沉穩姿態軒昂的魏越笑道:“武都侯何來遲也?”
“釜中湯正美,兄何謂來遲?”
反問一聲,魏越落座將手中狹長禮盒遞給崔州平,崔州平一愣接住,打開禮盒見是一柄折扇。
取出來撫開,看著折扇兩麵題詞與所繪仕女圖,崔州平大感興趣又折起扇子,又展開來回玩了幾次,笑道:“此物大妙,如何稱呼?”
左伯紙柔韌性還是差了一些,所以扇麵是白絹做的,十分精美。
“折扇,軍中閑暇時所作。”
魏越說著挽起袖子,在崔氏老仆端來的木盆中洗手,擦著手問:“蔡師特意囑咐,小弟不敢耽誤,不知兄長有何教誨?”
崔州平拿著折扇給自己扇了扇,遺憾道:“可惜來遲了,炎炎夏日正缺此物。比之羽扇、蒲扇,多出了不少曲折、剛毅。”
隨即小心翼翼收好折扇裝入禮盒木匣中,崔州平上下打量魏越見他往鍋中加菜,露笑:“明日事多,不知揚祖原本如何計劃的?”
“入宮途中先見張讓,見至尊出宮後先後拜訪青木園、溫園,至暮歸來時再拜四時園。後日依情況而定,要麼拜謁蔡師求教,再要麼拜見大將軍。若無多的變化,其後再與虎賁中郎將袁術吃杯酒,並與北軍中熟識者小聚一二。”
魏越也不做隱瞞,他的人際關係在雒陽方麵來看是十分簡單的,他與大量的貴戚不存在交際,與大量的名門子弟更不怎麼熟識。人際關係簡單的令人發指,幾乎隻與有曆史交情的人打交道,唯一一個沒有曆史交情的強力人物就是袁術。
另一個與他相熟的雒都名人曹操現在還留在沛國募兵沒有回來,數遍現在的雒都中上層,與魏越有舊交的寥寥無幾。某方麵來說,雒都隻是魏越的踏腳休息點,他並沒有積極融到雒都的各個圈子中。
若沒有魏真夫妻兩自作主張給魏越向於夫羅求婚,以及蔡邕、蔡琰安排與黃氏的聯姻的話,一切按魏越的意思來,那麼現在的他很可能已經通過萬年公主這個通天捷徑進入貴戚交際圈。
崔州平稍稍分析後,對夾菜用餐的魏越道:“明日入宮沿途先見張讓是該有之意難以避免,見張讓也無損什麼。就是要有兩點揚祖要注意,見了張讓便不要去見大將軍,這會讓大將軍與張讓為難。其次,揚祖不該單獨與袁術會麵,時至今日揚祖也該和袁基、袁紹把酒言歡,座談天下局勢了。”
嚼著柔韌的筋腱,魏越搖著頭:“不見大將軍也可,蔡師如何說我便如何做,如此不見大將軍也好。至於袁氏,我與袁術有舊,也隻識得袁術。至於袁基、袁紹,我不曾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