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隘口營區火焰通明,夏末初秋的風略顯寒涼。
營帳之中魏越翻閱著今日各部的作戰記錄文檔,神態專注不時提筆標注。
仗是打完了,不算俘虜安置,光是軍隊內部的人員調動、功勳評定就是一項極為複雜的工作。
“主公,黃校尉來了。”
“嗯,燒壺熱茶提來。”
魏越放下筆搓搓手走向一側的小榻,黃蓋左手提著頭盔進來對魏越稍稍抱拳,悶聲問道:“武都侯,桓公臨汾設宴招待,太原軍將校不願久享早早離席,可是對我軍有所不滿?”
在桓典在臨汾城設宴招待太原軍,這些人自然不敢拒絕,但赴宴後不做過多親密接觸,都以臨戰為由拒絕酒水並早早離席。
期間黃蓋作陪有意磋商兩軍後續合作方式,到底是平等的合作還是確定上下隸屬關係都是問題,黃蓋談不好魏越再出麵不遲。太原軍疏遠的態度、行為,讓黃蓋還沒來得及開口這場宴會就罷了。
成廉端著木盤進來,一壺熱氣騰騰的茶,兩碟小菜並一碟燒烤加熱的蒸餅,魏越眯眼思索片刻,斷定道:“丁原所遣來之軍,已被我那表兄滲透。太原將校知呂奉先,不知太原郡守。”
黃蓋端著茶吹著,聞言皺眉:“廣陵臧公就任太原時整飭兵馬所委皆是親信,這不到兩年之間,太原軍中難道被丁原大梳洗了一回?”
魏越的孝廉是臧旻舉的,算起來臧旻這個小派係與魏越的關係是非常親近的。隨著臧旻病死,這個小派係進一步消減。留在太原的臧旻故吏、親信理所應當的會親近、依附陽曲方麵,而之前也都是這樣做的。
丁原本就作風剛猛,朝中有何進撐腰,在並州又有呂布等武人集團為爪牙,以刺史之職掌握一州兵馬本就很不正常了。這種特殊的情況下,清洗一郡的地方軍隊,似乎也不是什麼大事情。
魏越抬手摸著下巴處一層絨毛,太原軍的態度不符合常理。按著他給呂布指出的道路,若一切正常不出現大的動蕩,接下來魏真執政並州的幾年時間裏呂布是無法在並州發展的,繼續跟隨丁原就成了最佳選擇。
而自己這邊與何進、丁原那邊是合作關係,沒道理太原軍會如此不給麵子。
除非有一個突然的變故讓太原軍一改之前的親近態度,這個變故看起來應該出在呂布身上……目的就是不讓太原軍太過親近自己。也對,因陽曲地緣以及臧旻人情之故,整個太原軍是可以投到魏真手裏直接當嫡係的,可呂布受限於避嫌規矩不可能留在並州發展。他自己不能,就將能跳槽的太原軍拉偏了。
魏越大致想明白了太原軍態度改變的過程,搖著頭不以為意道:“今太原軍奉令歸我節製,不論其將校是何心思,能聽我軍令調度便可,大不了以軍法懲處。隻是眼前如何安排軍屯才是大事,此事我有意全權托付給蓋叔。”
呂布隻是以並州主簿的身份督兵來援,本身與太原軍的指揮機構沒關係,太原軍自有其校尉在。這支軍隊真要鬧騰,魏越名正言順砍掉幾個為首的也不算什麼問題。
以太原軍步騎三千餘的規模以及過往戰績、統兵者的資曆、人脈來說,是沒資格跟魏越角力的。
魏越低頭啜一口茶湯,才緩緩說道:“如今已至夏末,難以開墾播種,執行軍屯到明年夏收前後十月都需糧秣扶持,且入冬後糧秣轉運艱難。故,今前後所俘降軍一萬四千餘人不能盡數安置於河東郡北,最少要抽一半遷移太原擇地安置。”
七八千的丁壯人口十個月的時間裏口糧負擔不算多,可汾河結冰後從太原陸路運糧負擔增大數倍至十倍,所以最好就近安置到太原,以節省糧秣轉運途中的虛耗。
以太原如今緊張的糧秣庫存,支援魏越本就夠嗆,又哪裏有餘力來供養這七八千軍屯丁壯?
所以遷移太原的這批丁壯無法通過官府安置,那麼隻能轉賣豪強進行安置。河東安置的黃巾俘虜引發了現在的河東白波軍,太原豪強有幾個還敢要這些前科累累的人?敢吃掉,也能養活著七八千人,並有足夠財力的人不多,並能有效鎮壓這批俘虜的人卻隻有一家。
黃蓋沒有多想,就知道遷移到太原的這七八千丁壯會被魏家一口氣吃掉。
酸棗降軍打散安置在太原、雁門軍屯,當初兩萬餘人的軍屯編製現在因逃亡、病死以及抽調兵役,目前隻剩下不到萬人。折損了的萬餘人中死亡的終究是少數,更多的被地方豪族網羅成了隱戶、奴隸。
當初魏越的體量擺在那裏,哪怕沒人跟他競爭酸棗降軍,魏越也不敢吃太多。現在體量、消化效率不同以往,這七八千人沒道理再錯過。不論是自家吃掉進行民屯,還是編入當年的軍屯編製中,都將成為自己的直屬力量,成為自己掌控太原的基礎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