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裏不出魏越的預料,賈詡就是不願意得罪袁紹所以才得罪了自己,還這麼直白的承認……可自己能怪罪、遷怒賈詡?
自然不會,賈詡明顯還有後續話要說,魏越笑了笑搖頭:“袁紹乃當世遊俠之尊,論出身、才器能及的上此人不足一掌之數。這種人物,別說是賈君,就連魏某也不願得罪。倒是賈君所言不遠之處的大禍,可願指點小子迷津?”
賈詡點著頭,輕歎:“仕途坎坷,老夫實屬無奈。既然魏君明白老夫苦衷,那老夫亦會有所表示。”
說著他身子前傾,聲音也低了一些:“今魏越威名所賴有五,首在魏君年少而善戰,有冠軍侯風采;其次在於魏君得蔡伯喈傾心相授,得了蔡伯喈人脈;再次在於黃氏後繼無人,需魏君才器;再次之,則在居庸侯、右賢王等邊郡豪傑及魏君部曲,令各處對魏君心生忌憚之餘,卻又不敢有所動作。最後,則在於魏君手段酷烈,我若要對魏君不利,自然追求一擊必殺,絕不會留魏君喘息之機。故,針對魏君必殺之局已展開,才使得明麵上魏君順風順水。”
魏越抬手摸著下巴沉吟,賈詡端起茶小飲兩口,仿佛滋滋有味的樣子。
點著頭,魏越露出笑容:“賈君,當今世上又有幾人沒有死罪?隻有合適問罪誅殺之事,不曾有無法問罪誅殺之事。魏某猝然發跡,居庸侯有多少死罪,魏某隻少居庸侯數罪。就是不知這場災禍因何而起,賈君可能看明白?”
真要追究,魏越身上滿滿的都是把柄,真當朝廷看不見?賈詡也看不見?
賈詡也看得見,魏越也知道賈詡身上也有這類把柄,尤其是他參與涼州平叛戰事後從涼州豪強、老兵口中得知了很多過去的地方、軍中傳說,這些傳說絕不是空穴來風,很不巧就涉及到了賈詡。
身上的罪責,在魏越看來誰都少不了,無非就是誰的明顯深厚,誰的隱匿淡薄。是否要被懲戒、清除,就看皇帝怎麼想,看局勢的走向。如果大局真的要你死,你就是幹淨如海瑞、羊續,也是大抵上要死的。
張舉、董卓都已經完成了軍隊部曲化,其勢力完成軍閥化。之所以這兩個人活的很好,是因為平叛涼州離不開董卓,是因為逼急了張舉會立刻造反,張舉造反的決心可比董卓要大。
至於為什麼皇甫嵩活著,卻要留董卓來平叛……是因為魏越參與了涼州平叛戰事,對涼州三明背後三係的軍官有了清晰的認知,他有這種認知,朝廷中的公卿自然也能看明白董卓、皇甫嵩之間的區別。
董卓、田晏、夏育都是段熲從底層提拔上來的,張煥、皇甫嵩對待羌氐、鮮卑的態度是招撫,將麻煩忽略,不激化矛盾,讓出利益給羌氐蠶食,暫時滿足他們的發展需求。而段熲則是殺伐到底,射虎穀一戰基本上打斷了東羌一代人的脊梁骨。數次以少勝多的血戰,走出來很多優秀的統率,這些段係將領在田晏、夏育退場後以董卓為首,餘下還有段煨、徐榮等現存的宿將。
至於張煥一係的將領已經隨著張煥的兩個兒子轉學書法而沒落、消解,唯一一個殘存的大佬周慎還被政治謀殺,幾乎宣告張煥一係的退場。餘下一個皇甫嵩,所代表的皇甫一係打打黃巾軍還可以,真對上羌氐叛軍,誰也沒底。
圍繞著朝廷運轉的官員,一個個都不是吃素的,吃素的話就沒必要環繞朝廷來運轉。
故而官員這類東西,隻有是否合適問罪誅殺而退場的,沒有不能殺的。
魏越很好奇,自己身上究竟有什麼把柄,能讓對方將自己徹底擊垮,而且是毫無還手之力,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就不得不黯然退場,成為曆史的灰燼。
自始至終魏越保持著平靜,這是自信的表現,也是一種風度。
起碼賈詡是越發欣賞魏越的這種幹大事的風度了,僅僅是稍稍沉默,賈詡就張口說出了魏越此時的死門。
賈詡的目光下,魏越臉上的平靜消退,神色不忍之餘歎息一口:“既然我心中有備,自不會為人所算。隻是魏某好奇,賈君何必如此熱心?即便賈君不說此事,魏某也不會遷怒、怪罪賈君。就如賈君之前所言,要殺魏某者絕不會讓魏某察覺,是因忌憚魏某報複……魏某也忌憚賈君,以賈君之智,想來魏某也難以施展陰謀。”
魏越會忌憚自己?
這一點賈詡隱隱相信,盡管魏越要武力刺殺他,他還真躲不過去。可魏越對待他的態度與其他人不同,他也不認為自己跟普通人一樣,他有理由相信魏越的話。
隻是魏越的問題,為什麼會點出魏越的致命要害?
撫須片刻,賈詡勉強露笑:“魏君這類一時雄傑,百年罕見。某年三十有九,人生還存十年,或二十年,今後若沒了魏君這等雄傑,豈不可惜?”
魏越聽了也是笑笑,端起茶水一口飲盡,袁紹今天表現出來的抵製情緒幾乎是毫不掩飾的,看來袁家已經動手,或許已經快要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