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深夜,大將軍長史王謙出麵辦了一場相對簡略的聚會,太尉府這邊賈詡、何顒以及一些交遊廣泛不怕事的掾、屬也參與進來,也有司空、司徒府的掾屬參與,那些怕事情或尿不到一個壺裏的掾屬都沒有參與。
一眾人中屬魏越年級最低、個頭又最高,環比下來沒人能在魏越這個年紀取得如此璀璨的功勳。本該成為今夜話題核心人物的魏越,卻出現了不該出現的意外。
魏越行為低調,坐在廳中角落中認真聆聽交替發言的王謙、蒯越、賈詡等前輩,並不參與發言,稍稍令諸人詭異的是也沒人開口提及魏越。這是一次四府掾屬聚會,相互認識擴寬人脈,弘揚自己的理念、名聲才是主要的事情。
沒人第一個開口介紹魏越給諸人,這本該是賈詡或何顒這兩個魏越‘上司’來做的事情,可這兩個人都沒開口,讓蒯越察覺到了離奇之處,更為離奇的是主辦宴會的王謙仿佛也沒看到魏越似得。
魏越個頭高,即便坐在角落裏也能看清楚宴席中的諸人腦袋攢動,更能看清楚坐在前排的袁紹。留著濃密短須的袁紹麵目清嚴,隻是飲酒進食不時與周邊人側身低語,並不發表意見,仿佛隻是帶了耳朵來。
沒人介紹自己,難道這是一場眾人合謀起來考驗自己耐心的玩笑?
可魏越察覺蒯越的目光是真焦慮,這場宴會看來出了差錯……
索性魏越放下這些事情,專心用餐不再搭理各處的低語交談,也不在意其他人如何偷偷打量他,仿佛隻帶了一張嘴來吃。
宴席散後,諸人便在酒肆後的小院中宿夜,現在已經宵禁,每個亭之間的道路都已被封鎖,出去根本走不了。
庭院後的廁所,魏越走出來抖著袍袖,卻見蒯越站在走廊下,淡淡月光落在蒯越臉上一片冷白:“揚祖,可曾開罪賈文和與何伯求?”
“此二位公卿之才,我即便心中不快亦不會得罪這二人。何況我又崇敬其人,豈會喪心病狂去得罪這二位賢達?”
魏越說著到走廊下與蒯越並肩而行,輕微的腳步聲伴奏下,蒯越道:“離奇,我亦不知王君今夜為何無視揚祖。”
“揚祖,此事實在離奇,我去拜訪王君詢問此事,揚祖且去見賈文和及何伯求二人。”
魏越應下:“正有此意。”
“好,明日一早用飯時再說。”
賈詡所在的客房,賈詡迎魏越入內後才火塘引火點燃油燈,魏越見火塘燃燒的正旺可見賈詡剛在應該一直坐在火塘前搗弄火塘,否則火塘上木炭與灰不會那麼的涇渭分明。
察覺到魏越的舉動,賈詡取出茶餅掰碎放入木碗中,盤坐著一手扶碗放在腿上,另一手握著小木杵研碎茶餅成粉末,輕微的嘎吱聲中賈詡開口:“老夫曾與左馮翊功曹遊殷遊幼齊遊曆關中時,聽遊幼齊多言及揚祖,這品茶的方式也從遊幼齊學習良多,想來揚祖應當熟悉。”
魏越頷首,挺背盤坐坐的直直:“某六七歲時朝廷發三路大軍征伐鮮卑,我越騎部戍守五原已有三世,不認為此戰能勝。遂自雁門內遷,時匈奴中郎將廣陵臧公授令內遷太原陽曲。恰逢蔡師流放五原途徑陽曲,我父子便護送蔡師於五原。當時蔡師愛飲茶,可塞外貧瘠,唯有這般簡陋烹煮飲法,後簡略為沸水衝泡,未曾想如此一來得見茶之真味,餘韻無窮。”
他言語之際,賈詡正準備將研碎成粉的茶粉倒入銅釜中,聽魏越一說沸水衝泡,就將茶粉一分為二裝入陶碗中,舀沸水衝泡到七分滿,展臂示意:“魏君是有福之人,苦難之中得見大轉機。不似我等晚成之人,連一腔銳氣都沒了,隻剩下如茶湯一般的遲暮氣。”
魏越雙手接住陶碗,抱碗橫在鼻前深呼吸嗅了嗅,思索賈詡對他稱呼的轉變,便說:“賈君此言不妥,茶葉鮮食難能比得上茶湯中滋味?再如酒,新釀之酒又如何比得上陳年醬香?這人也是如此,我雖得一時之幸,卻終究少了歲月打磨,怎及的上賈君目光獨到又心思玲瓏剔透?”
賈詡嗬嗬笑了兩聲,小嘬一口茶湯:“魏君少年從戎,年未及冠而屢戰屢勝無有不順,試問古今有幾人能及的上魏君風采?”
“魏君前讓功勳爵位於父,孝名廣播於海內,多聽人言‘生子當如魏揚祖’,聲威日壯,足可謂為一時雄傑。今舉孝廉入公府,聯姻荊州高門,他日富貴豈可以言辭相論?”
瞥著魏越沉靜麵容,賈詡臉上的笑容更自然了一些:“隻是魏君可知,大禍不遠矣!”
魏越的臉色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小小飲一口茶湯:“是袁氏?還是舊禍?”
“袁氏?袁氏豈會發難於魏君而自壞其名?”
賈詡說著放下茶碗,道:“今夜本該向四府諸曹掾、屬介紹魏君,諸曹掾、屬趕赴此宴也多賴魏君之故。也本該由老夫來玉成此事,然老夫見袁紹神色鬱鬱而寡言,大不同於以往慷慨激言。老夫出自西州在雒都根基淺薄,無意開罪袁氏故而不言揚祖之事,未曾想何伯求也忍耐下來,更未想到王謙、蒯越二位如若無視,而魏君之器量胸襟,更是出乎老夫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