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韓說家中設宴,一來是慶祝秋獲節,第二就是為韓說升官而賀,雖說有慶賀升官的意思,可來的人依舊以韓說的子侄輩為主,並無其他外人。也因如此,這場家宴非常的熱鬧,就連魏越也放得開,踏步、旋轉、扭著腰與幾名少年做舞。
酒酣之際,廳堂之中韓說撫須仰頭爽朗笑著,列席之人四周圍坐要麼拍打器物響應節奏,要麼開口喝彩。廳中空出的草席上,魏越赤足舞蹈,麵色漲的泛紅,雙臂舉起擺動,應著節奏脖子一扭一扭又一扭,展現著一種新奇的舞蹈,十分的靈動。
與他對舞的韓胤上唇淺淡又細的八字須沾染著油跡,雙臂舉著轉動兩掌、十指模仿著魏越手臂,兩腿也學著魏越舞步,就連脖子也是一扭又一探的,學的別扭,引得在座親友紛紛大笑,韓胤扭得也就更歡了。
魏越有心教授,不斷重複幾個簡單動作,韓胤模仿幾次不見成效,便停下搓搓臉,搖頭懊惱之餘又是興趣滿滿,抬手搭在魏越肩上,貼近魏越耳際高聲問:“揚祖舞姿有邊地胡風,我所見胡舞多是腰腹發力於手臂,剛健有餘缺乏靈活。也少見有步法,更別說這樣……”
他脖子一扭又一扭,還眼珠子左右晃晃模仿著魏越,因他兩人停下,場中其餘三名青年也都停下,無不是汗流滿麵,呼吸粗重。人人麵色漲紅,喜悅之情彌漫身心。
喘著氣,魏越因激動、喜悅雙眸格外的明亮,開口時嘴角弧度完美:“胡人因善騎射,所以其舞姿也多注重上身。胡人有的卻不善騎射,故而這舞姿也就與漢舞、巴舞類同,講究全身連攜。”
跳舞,這年頭反倒是男子的社交手段,也是重要的健身方式。也是因為跳舞最能直接、又溫和的體現出一個人的身體素質,故而自遠古至今,就是男子對外展現自己強健體魄的有效手段。一個舞姿卓越的人,其身體平衡、反應必然遠超常人,那麼戰鬥素質、潛力,對自然災害的抵抗力也高於常人。
韓胤思慮魏越這話時,坐在主位的韓說卻笑道:“揚祖這舞看著靈巧,但內藏剛猛,實乃上乘練身強體之術。阿胤,揚祖有心教授,你可要珍惜機會。”
魏越正要點頭應下這事兒時,就見韓胤撇嘴訴苦道:“伯父,侄兒隻是見揚祖這舞新奇,才有心學習。誠如伯父高見,這類舞技非尋常人所能練成。侄兒每日讀書都恨日頭太短,又哪能擠出時間去研習舞技?”
說著又看魏越,歉意:“恐怕愚兄要辜負揚祖一番心意了,愚兄自知天賦淺陋,不敢分心他處。”
韓說卻是一哼,笑罵道:“聽著倒像是個有自知之明的,說到底還是生性疏懶,好逸惡勞。”說著他扭頭看先後落座的甥侄小輩,笑意濃厚:“老夫常以揚祖為楷模激勵爾等,或許其中揚祖有天縱之才,但學習也是講門道的。今日難得爾等與揚祖共聚一堂,不妨聽聽揚祖意見。”
魏越急忙說:“韓公門生如過江之鯽,在韓公當麵卻讓小子大談學習技巧,實在是讓小子窘迫。”
韓說卻擺著手,故意瞪目一副喜怒交疊的神情:“今夜又無外人,揚祖還要藏著掖著?要老夫來說,這滿堂少年,今後無有成就能及揚祖者。故而,與其揚祖今後顯達於天下時再厚顏邀請揚祖講學,不如今日揚祖貧賤之時來說。”
說著他手掌扇著示意魏越到自己身邊落座,並斂去笑意環視堂中十餘名少年(沒有自己事業的青年某種意義上來說是未成年),神情漸漸嚴肅:“此非老夫戲言,或許在座之中有人會因老夫此言而嫉恨揚祖,或許揚祖所言爾等皆不以為然。終究來說能約束自己生性的人太少,自以為是者太多,能有一人願聽揚祖之言,老夫就滿意了。”
魏越落座後,見堂中少年都是一副認真模樣,沒有那種將心跡刻在臉上的,到底有幾人會聽他也不知,隻能輕咳兩聲後開講:“魏某初至蔡師門下求學時,因家學淺薄及本性張揚之故,往往略有所得便趾高氣昂,目中無人。”
這時候韓胤忍不住幹咳兩聲,訕笑道:“揚祖善學善辯之名,氣雄於蔡公門下諸事,當時某就聽人提及,可以說是聞名貫耳。”
說著神情狹促嘿嘿笑著環視一圈,其他在會稽生活過的少年紛紛點頭,彼此的笑容隻有彼此能理解。
韓胤聳肩,一副無奈口吻:“就算揚祖有良策,可我等資質不如揚祖,恐怕有南轅北轍之效。”
魏越見其他少年也是點頭,便挑眉伸出自己右手,挽起袖子展示著自己手掌、五指:“其實某的良策是個笨辦法,效法於愚公移山。諸位不妨看看魏某指掌之間,這繭子就是佐證。蔡師講解之時雖有領悟,但耳過千遍不如手過一遍。旁人耳過一遍,手過三遍;而我能耳過三遍,手過十遍。若如此還不能脫穎而出,那也說明朽木不可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