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紅包(1 / 2)

另一處屋舍中,盧慎斜倚著牆壁,揉著自己眉心靜靜聽著。

他麵前陸駿跪坐,雙手在懷中托著一碗茶,語氣平靜:“議郎曹操不願蔡師門下手足相殘,昨日與蔡諷之子蔡瑁一同拜謁梁鵠。梁鵠前腳返家,曹、蔡二人後腳就至。未曾想梁氏門牆頗高,非曹操、蔡瑁所能攀附。故而,揚祖所創的‘正草’價值幾何,曹操、蔡瑁、元歎以及餘,皆是不知。”

魏越提出並付諸行動的學術概念是領先的,可能不能經受住時間的衝刷卻是一件難以斷定的事情。如蔡邕的正字,被京中士人稱作‘如蒙神人所授’,第一是誇這字已經脫俗,第二就是這種書法進步是大跨步、超越常理的。

魏越五六年的學習經曆比起來,蔡邕一輩子積累下的文學素養,宛如天地之差。故而,曹操提議要先找梁鵠判斷魏越所創的新書法價值,這一觀念也影響到陸駿……萬一魏越所創的書法無法經受時光衝刷,幾年後一文不值,無人問津呢?

一聽陸駿如此說,盧慎右手抬起打了個響指,語氣不快:“季才兄言下之意,是懷疑揚祖才情?”

陸駿不語,盧慎當他默認,一骨碌翻身坐正,抬頭眯眼看陸駿:“我父與蔡師相熟,所謂的‘正草’我父已尋到其中韻味。可季才兄是否知道,揚祖還有第二種書法?”

陸駿動容,雙眸微縮:“略有所知,卻知之不深。”

盧慎扭身從靠牆幾案上翻出一頁紙遞給陸駿:“這是我父昨夜所書‘正草’,季才兄可能發現此字不足之處?”

陸駿雙手接住,細細審視,看著漸漸皺眉:“可在形意之間?”

盧慎不答話,陸駿看著意境奔放、張揚的草書,緩緩道:“重意而輕形,尋常人急切間難以學會。”

盧慎這才點頭:“或許今後幾十年、百年之後‘正字草書’能書寫奏章,與‘章草’類似。而眼前,正草還無法與章草並肩,這個問題我父能察覺,季才兄也能察覺,那為何魏揚祖不能察覺?故而,魏揚祖第二種書法便出來了。適才與揚祖暢談古今文字,他將這種書法稱之為‘行楷’,稱呼蔡師正字為‘楷書’,即天下文字楷模之意。”

說著盧慎扭腰側身,又在幾案上抽出一張紙頁遞給陸駿,自己低頭笑著不去看陸駿:“哼,顧元歎該慶幸,他說的是楷草,而非行楷。”

語氣中濃濃的不屑,章草之所以重要、流行,就是兼具書寫效率以及字韻美感;而草書擁有更高的書寫效率以及意境,甚至一個字的筆畫能體現出書寫者當時的心境。可有個最大的問題,那就是在楷書都沒有完全流行於天下時,基於楷書的草書根本沒多少人能準確、迅速的辨識出來!

這種情況,魏越的第二種書法行楷,就能頂上這個空白時期;而盧慎更覺得草書無法作為奏章所用的官定字體,因為草書形製過於自由,用草書寫公文、奏章,往往會產生故意曲解這類荒唐事。

蔡邕的正字楷書成為奏章、公文字體是必然的,但所有人都用一種字體,又如何能體現個人的文化修養?魏越的行楷就是基於楷書的一種延伸,今後隻要是基於楷書的字體,有可能都會被後人統一歸納到魏越的行楷之中,這是多麼大的成就!

故而在盧慎看來,魏越的行楷比草書更重要,更有前途;而盧植純粹站在公文角度來看,行楷的價值是目前最高的。

陸駿將兩頁紙張疊好,問:“議郎曹操在書法方麵頗有造詣,愚兄想請曹操辨別一番。”

見陸駿還是不死心,盧慎索性起身,雙臂左右甩著扭腰,神情慵懶不待見陸駿的態度昭然:“也不瞞你,今日一早揚祖登門,尋其家奴。似乎是要差遣家奴回太原調集人手,並明確要求要良馬、精銳好手。”

頓了頓,盧慎扭頭看麵如寒冰的陸駿:“江南名士怎能知我邊塞豪傑腔中熱血?揚祖乃越騎舊部出身,其家中仆從、門客必然多有越騎士後裔,也會操持越騎士訓練法。所以呀,這事兒要麼別拖早早解決,要麼讓顧元歎星夜潛回吳地,最好繞路而行。否則魏氏越騎士入京,一命換一命,顧元歎可就沒了。”

盧慎見陸駿還是陰著臉,隻當是他不相信,盧慎又道:“我盧氏雖以經書傳家,可也不缺驍勇之人。魏揚祖邊塞豪強出身,家中豈會沒有勇壯之士?”

陸駿收好兩頁紙,語氣悶悶,不斷追問:“魏揚祖已知此事?從何而知?知此事,又與魏揚祖相熟之人不過你我、曹操、蔡瑁、韓公、盧公,前後六人而已。”

“季才兄不知,某又從何處知?言盡於此,望季才兄轉告元歎,早作決斷莫要拖延。否則我等夾在揚祖與元歎之間,頗不自在。”

盧慎說罷展臂,陸駿見他臉色漠然,也沒再說什麼隻是一歎,起身告退。

盧慎雙手負在背後目送陸駿背影消失,終於忍不住低罵一聲,轉身走向自己的小院,問跟上來的門客:“先生,陸駿可有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