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越給他的印象很壞,他去吳地拜訪蔡邕遞交拜帖時,沒少在魏越手中吃苦頭,偏偏很多還是啞巴虧。
曹操放下紙頁,抬手輕拍著懷中曹昂,身子一搖一晃,仰頭之際眨著眼睛:“倒是小瞧了這豎子!不過德圭也無需擔憂,魏揚祖是性情中人,若他心裏樂意,區區虛名不要也罷。”
“就怕他是性情中人!”
蔡瑁一臉晦氣,悶悶道:“當年某不過戲言此子遠離雙親求學有不孝之處,未曾想此子仰仗蔡大家信賴,處處刁難於我。若得悉此事,絕不會拖到來日!”
言下之意就是性情中人最記仇,曹操聽了嗬嗬笑著,扭頭看顧雍:“元歎知錯能改,這很不錯。此事元歎大可寬心,這幾日就委屈在寒舍,待某說和魏揚祖後,你再與他道歉不遲。”
顧雍怎可能相信這話,曹操竟然判斷魏越不在乎虛名!
笑容勉強,心中埋怨蔡瑁做事不靠譜,真擔心還沒見到魏越,結果這麼一傳十十傳百,弄得京中人人都知道他顧雍盜竊同門師弟心血這麼一件破事。
不等顧雍開口,曹操似乎有心插手這件事兒,直接對蔡瑁道:“魏揚祖初入雒都,並無熟絡之人。縱然有心報複,也尋不到我曹孟德這裏。德圭先帶元歎歇息,稍後愚兄再來細談。”
蔡瑁起身抱拳:“就依孟德兄。”
顧雍也隻能抱拳行禮道謝一番,被蔡瑁拉著去側院歇息,這兩人出去沒多久,曹操的正室丁夫人,側室劉夫人一人端著銅釜,一人端著準備好的肉菜,夜裏幸苦準備吃食卻不見了賓客,丁夫人問:“夫君,蔡德圭何處去了?”
劉夫人則趕緊接住曹昂,輕哼小調哄著,在母親懷中曹昂很快安靜下來,聽不到兒子的哭聲,曹操也是鬆了一口氣,擦著臉頰哂笑:“宵禁之後還能去哪裏?這蔡德圭如今也對我曹孟德使起計謀來了!”
他搖頭笑著,丁夫人也是露笑:“德圭是救人心切,瞧夫君說的。”
曹操一臉不痛快:“夫人你是不知內情,蔡德圭有心賣人情給顧雍,卻擔心為夫不配合,這才選在宵禁前登門拜訪。你說,總不能將這二人轟出去吧?若留宿顧雍,明日顧雍出個好歹,世人隻會說我曹孟德受朋友托付而不盡心,卻沒人會說他蔡德圭好壞如何。”
他口上斤斤計較著,眉宇之間卻泛著笑意,一副不正經模樣,事成之後顧雍要感謝也是他曹操怎麼可能是蔡瑁?被丁夫人一瞪,曹操當即改口道:“我與蔡伯喈亦師亦友,蔡伯喈門下之事,於情於理我責無旁貸。何況,同門紛爭鬧起來,魏揚祖即便壓住顧元歎,其睚眥秉性必為世人所知,如此一來誰還敢與他做朋友?”
說罷,曹操起身抱起銅釜,一哼:“人至察,則無徒。”
側院之中,顧雍盤坐披著被子禦寒,臉色沉著,蔡瑁也不知他在思索什麼。
他對曹家並不陌生,自己找來紙筆,依顧雍所說的那樣開始臨摹,寫了兩行字後他停筆回味,眉宇陰翳。
沒多久曹操端著銅釜進來,架在火盆搓著手掌問:“何事令德圭如此神往?”
跟隨曹操進來的奴仆已在火盆處開始生火,將準備好的肉菜、佐料擺好,曹操見蔡瑁神遊物外,走過去探頭觀察蔡瑁神情,不由嘴角一翹,抬手輕拍蔡瑁。
蔡瑁神情瞬間活化,恍惚之中見是曹操不由鬆一口氣,臉上透出一層細汗,聲腔略略幹澀:“哦,孟德兄?今夜給孟德兄添麻煩了,二位夫人那裏應該沒有怪罪蔡瑁吧?”
曹操不答話,神情嚴肅炯炯雙目盯著蔡瑁,蔡瑁再三對視後還是垂頭認輸,他心中有愧。
見此,曹操抬手輕拍蔡瑁肩膀,安慰道:“德圭動心,曹某未嚐不曾動心。可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
“何況,這等美事出自蔡邕門下,天下人才會覺得順理成章。若是他人拔得頭籌,天下人質疑不說,還會笑話蔡邕教徒無方、枉為人師。”
這段話曹操聲音壓的低沉,就聽蔡瑁點著頭道:“瑁深知其中輕重,隻是心有遺憾而已。孟德兄,陳留蔡大家所書正字,的確超凡脫俗呀!”
感歎一聲蔡邕的文化造詣,蔡瑁就問:“顧元歎與魏揚祖之事,孟德兄以為當如何處置?”
曹操眯眼:“不急於一時,或許顧元歎杞人憂天,過於看重‘正字章草’。明日七經昭示天下,涼州刺史梁鵠數日前回京,似乎為的就是這七經一事。你我明日一同拜謁梁鵠,當世之中隻有梁鵠能斷定‘正字章草’價值幾何。若是稀世奇珍,就有稀世奇珍的辦法;若是尋常之物,此事權當一場兒戲。”
顧雍偷了魏越的東西,他的意思是不急著去找魏越談判,而是先找當世的書法宗師級人物梁鵠進行鑒定。
這話傳入顧雍的耳中,又臉色糾結起來,如果真的不值一文,那他豈不是鬧了個大笑話?比起鬧大笑話,又寧願‘正字章草’值錢些,最好隻是稍微值錢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