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兒子講了一個"狼來了"的故事,出門去別墅。
"先念英語,嗯,還湊合。Thank you是什麼?是幹你!那Fuck you又是什麼?是謝謝!好嘛,你他媽真是個文盲,反了!明天你再搞錯,老子讓你滾去希望小學讀書。背詩,快點!嗯,普通話有點進步,停!是欲窮千裏目,不是穀窮千裏目,欲就是欲望,懂嗎?你底下的家夥翹起來,叫欲望......"
王一州精神不錯,坐在陽傘下教阿勝學文化。請來看護他的兩個男人也站在旁邊,這些人二十四小時監護。我進去看了一下煥然一新的客廳,喝了杯水才出來。
"你他媽的,想軟禁我是不是?弄兩個笨蛋看老子,拉屎也不放過。"王一州停下教書和我說話。看護的人隻是笑,也不還嘴,阿勝趁機溜走。
我坐下正色道:"玩點什麼不好?偏去玩不要命的東西,要是戒不了,老子讓你滾回香港去賣唱。"
王一州大笑道:"都怪你帶我去幹那個老雞婆,說是吸點有勁,想不到老子上了癮。他奶奶的,這玩意夠厲害的,連老子也鬥不過它。"
初秋早上的太陽,露頭不久由溫柔的少女變成悍婦,坐在陽傘下也十分灼熱。給王一州戒毒的醫生到了,我問過幾句,想回公司考慮一下方方麵麵的事。王一州拉住我說:"別愁眉苦臉啦!到我房裏來。你們兩個笨蛋不要跟來!等下再輸液。"
我心裏一直有個結,他主動說最好。來到樓上房間,我調高冷氣,坐到窗邊吸煙。
"為上海的事頭痛了吧?"王一州口中的雪茄上下跳動。"我根本不信那個鳥專利有大作為,我看上的是歐陽梅這間公司。不過,這個專利可以發揮作用,你別聽老葉講得那麼玄乎,沒什麼大不了的。等我好了後,馬上去香港運作,爭取盡快上市,完了再拋出那小子的專利,咱們的股票漲夠了,立馬套現開溜!你隻需囑咐歐陽梅大造聲勢,又適可而止,給外界有一種神秘感,這一手你在行。我說、我說......喂!他奶奶的,又來了,醫生!快點......"他突然像個瘋子,倒在地上歇斯底裏叫喚。
醫生和看護上來舞弄了半小時,王一州安靜下來了。雖然話沒聽完,我的自尊心痛得難受,和這個五毒俱全的家夥相比,老子差了一大截,看來今後隻能做他的傀儡。
在房外吸了兩支煙又進去,王一州神誌漸漸正常。我問道:"想到香港上市不是容易的事,你有把握?"
"老子玩這個,和你賣米粉一樣簡單。"王一州有氣無力說,"到時,我帶老吳,還有老葉去香港,省得你他媽對我吹胡子瞪眼。"
滿懷失落回到廣告公司,辦公室裏竟然坐滿人,而且沒一個是認識的。方姐跑哪兒去了,怎麼隨便讓人進來?我轉身想出去,一個中年男人逼近問:"你是文革?"我說:"有事請到隔壁辦公室去,會有人接待你們的。"
"你這樣對客戶的呀?"中年男子擋住我去路,"不過,我們不是你的客戶。"他把一個小本本放我眼前,是省檢察院的,隻看清姓沈,他已收起。我盡量放慢腳步,走到辦公桌後的大班椅坐下。
方姐端茶來了,可能人太多,杯不夠,她去會議室拿。給我的茶杯添水時,她小聲說:"領導,會長問要不要叫高律師?"我大聲說:"不必了,你忙你的去。"昨晚等不到盤新華的電話,隱約有不祥的預感,剛才隻顧想王一州的話,忘了這件棘手的事。
"文經理。"姓沈的人打量我很長時間才開口,"我們想問你幾個問題,希望你能合作。"我露出笑臉,環視一下滿屋子的人說:"隻要我知道的,一定老實坦白。"
"我跟你講,不要開玩笑,最好嚴肅點!"姓沈的人不但嚴肅,眼神還帶敵意。我討厭這種腔調,冷冷說:"我沒請你們來,要問快點,我沒空,要抓......哦!你們一時不能抓我,好像政協委員不是隨便能抓的。"
"你別得意!"姓沈的手在茶幾上擊了一掌,"你這個政協委員怎麼來的,我們很清楚。我告訴你,不要抱幻想,你和盤新華什麼關係?你為他隱匿了什麼?他和你幹過什麼非法勾當?最好主動交代,或許可以減輕你的罪行,不然的話,等待你的,是從重從嚴的法律製裁!"他的話反而讓我心裏踏實,果然是盤新華東窗事發了。
我點燃煙吸了幾口,做了個深呼吸說:"原來你們問盤局長呀!他出什麼事了?我和他是好朋友,不過我剛從上海回來,沒見過他。"姓沈的在我眼前走來走去,"好啊!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小於,你和他說。"
一個年輕人起身說:"前天十二點四十一分,盤新華和你通過半小時電話,而你昨天馬上回來,你能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嗎?"
"笑話!"我大聲說,"我的公司在這裏,我要回來掙錢養家,前天和我通電話的不止他一個,你教我怎麼解釋?"
姓沈的盯著我冷笑:"冤枉路向東是你同鄉好友,盤新華是殺害他的元凶,你還幫他逃避罪責?"
我想拿煙接上,卻掉了幾支下地,姓沈的躬身撿起,慢慢放在我麵前,臉色柔和了許多,接著說:"好好想想,年輕人!你是個有文化有頭腦的人,平時也遵紀守法,聽說還動員外商支持過希望工程。盤新華這種警察的敗類,你怎麼能和他同流合汙呢?"硬的不行,他是給我吃軟的。
辦公室裏長時間地寂靜,我吸煙的聲音清晰入耳。坐立不安地挪幾次屁股,我說:"我很想幫你們,可惜我什麼也不知道。"這是心裏話,盤新華從不和我講他工作上的事,我又不是喜歡刨根問底的人,就算問也肯定白問。我想的更多的是,這件事我有多大麻煩。
"唉!可惜!"姓沈的長歎,"看樣子你是鐵了心往黑裏走了,但還是要你和我們走一趟。不是抓你,隻是去了解情況,你就算是政協委員也有這個義務。"
我直搖頭,開門和他走,發現公司的員工全部站在外麵走廊裏。
"你們憑什麼隨便抓人?不講清楚不能走!"方姐大嚷大叫擋住路,員工們都圍過來跟著起哄。我說:"沒你們的事,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員工們默默讓出一條路,方姐說:"領導,你不要怕,他們敢亂來,我們一起去市委鬧,去省委鬧。"會長說:"我已經打電話給老高了,他直接去檢察院。"
員工們一直跟到電梯旁,他們的眼神讓我不敢看,進到電梯,我眼睛有點濕。
王一州送的這塊手表,我總算學會使用所有的功能。姓沈的還在沒完沒了重複問題,我自然一問三不知。
又過了半小時,我看煩了手表,大叫道:"夠了!我沒閑心和你們耗下去。"說完站起身就走,一個穿檢察製服的人攔住我。我轉頭對姓沈的說:"我告訴你,如果不放我走,告到中央我也要告倒你,我不相信法律是你家的!"
"有這麼嚴重!請你來參觀一下,就要告我們。"羅征出現了,高仕明那張笑臉也從門外露出。
我冷冷地說:"你總算露頭,是不是怕認識我受連累?"
羅征很尷尬,望姓沈的又望我:"公事公辦嘛,我們專案組的沈組長親自接待你,你的麵子夠大的。我還是勸你一句,你不也想知道誰是殺害向東的真正元凶嗎?"看來他們對盤新華這個罪名也還沒確定,姓沈的不過是想蒙我。
"你們是怎麼辦案的?"我接過高仕明遞來的煙,"盤新華明知道我和路向東是好友,他會和我說什麼?真是糊塗官判糊塗案。我要走了,有什麼事找老高說,老子一個月給他兩千塊,不是讓他和檢察官合夥整我。"
高仕明笑道:"屁話!我剛見了副檢察長,是來帶你回去的,你要是不爽可以告他們一狀。"羅征慌了,說道:"你不幫忙就別添亂了,好不好?我請你們吃飯。"我說:"你的飯我還敢吃?如果再有人煩我,我也不是好惹的!"
從省檢察院出來,高仕明把他打聽到的情況告訴我。原來,盤新華前天跟我通話後不久,馬上逃命了。而我昨天在飛機場見到他,還給了他錢。幸好沒坦白,我不想再提這事。上車換了話題說:"周玉生了沒有?我以為你也'坐月子'了。"高仕明笑道:"我的一個好對付,沒你那麼緊張,再說,我媽和我妹來了。喂!王漢奸好點沒有,我和你去瞧他一眼。"
我拿不定主意要去哪兒,想想還有事問王一州。調轉車頭往別墅的路走了幾分鍾,高仕明突然叫道:"停、停!先別去的好,檢察院的人不會這麼放過你,一定有人跟蹤,萬一扯上王一州吸毒,又是一件麻煩事,去老曾那裏喝兩盅算了。"
"你想賴呀!"劉衛紅像要從電話裏鑽過來,"你答應過了的,幾天不來,我已經跟人家講好了,馬上訂協議。"她沒完沒了說著要錢開藥店的事。我聽得不耐煩,"好了、好了!我這幾天忙,一有空就和你去銀行,答應的事,我幾時賴過?"說完掛斷,連兒子想來搭腔我也不理。
重新躺到地板上,天大概全黑了,窗口透進的陽光變成了鄰樓的燈光。足不出戶幾天,我像是在找坐牢的感覺。給人監視的滋味真不好受,去到哪兒都顯得慌張,和徐老頭下棋也怕讓人誤會成賭博。
時鍾過了午夜十二點,我還在望天花板,這是幾天來,我在家裏常有的姿勢。想得太多太多,忘了前麵想過些什麼,反正有得想。有一點我很得意,從上海回來是明智的選擇。如果不回來,憑著和盤新華如此密切的關係,檢察院遲早會找到上海去,那才是大麻煩。咦!想那麼多幹嗎?我和盤新華是朋友又不是同謀,除非株連九族才跟我扯得上關係。縮頭在家不敢出門,什麼意思?明擺著此地無銀三百兩。
清潔工開始收集這座城市一天產下的廢物,午夜街頭是屬於他們的。我的車穿行於冷清的街道之間,幾條不夜街過了,沒發現有跟蹤我的車輛,莫非他們晚上偷懶?那位沈組長不像偷懶的人,這種可能性很小。
"我在你們公司廠房附近,對!是球迷酒吧,要我去接你嗎?你住的地方就在那裏呀!太好了。"王一州的前秘書果子答應我的邀請。盤新華出事,我害怕王一州也有麻煩,想從果子那裏打聽點消息,當然還兼有別的目的。
果子打扮得像個純情女生,怯生生地坐在我旁邊。我說:"你還當秘書嗎?能有你當秘書太幸福了,我的秘書是個老太婆,整天像我媽一樣管著我。"
果子笑眯眯說:"我去給你做秘書要不要?"我說:"當然想要啦,就是請不起,你的工資恐怕比我還高。"她說:"也不高,月薪才五十萬。"我聽得嚇一大跳,轉念想到是日元,那也有四千多美元了。
"你的工資我能買個老婆了。"我盡量保持輕鬆自然,"等我和你們王總一樣財大氣粗,我一定請你。"
果子看我的眼神很媚,笑說:"王總現在不財大氣粗了,他好可憐,工作也沒有,寄居在朋友家裏,聽人說他要回中國,你可以幫他找工作。"
"怎麼回事?"我驚叫道,"莫非他貪汙了,還是做虧了哪一樁生意?"
"不是的。"果子說,"王總不做那種事,他很能幹,我們公司這幾年全靠他,新來的老板自己也說比不上他。你不知道,他走的時候,我們都哭了。他主要是和夫人關係不好,離婚了才成這樣。"
"原來如此,他如果回來,我一定幫他。"看來王一州雖然變態,手下人對他卻忠貞不渝,我心裏稍安。
"文先生,你找我是打聽王總的事嗎?"果子突然發問。我停下思路說:"沒有,不過隨便問問。好久不見,我是特意邀請你出來,來,幹一杯。"
果子又甜甜地對我笑,"我們玩剪刀石頭布好嗎?我剛學會的,誰輸誰喝。"
我和她玩了起來,才喊幾下,酒吧裏看足球的一夥人發出歡呼聲,打斷我們的遊戲。我嚷嚷著叫來酒保。酒保說:"你沒玩過,賭球啊!曼聯剛進第二個球,他們押對了。"他媽的,勞劍這王八蛋簡直是明目張膽。
我又問:"怎麼賭?"酒保說:"曼聯贏一賠一,平一賠二,阿森納贏一賠三。哇!曼聯又進一個。"這兩個隊我還算熟悉,問果子:"你賭那個贏,猜一猜?"果子說:"我一個隊也不知道,我說是平局。"
"那就押兩千平局。"我找出兩千塊。酒保張大口說:"現在三比零了,別怪我沒提醒你。"我沒理他,和果子繼續開始遊戲。
喝了兩瓶啤酒,果子望我身後說道:"文先生你是名人吧?好像有記者跟你。"我很奇怪,轉頭望,身後有個人慌張地別過頭。果子又說:"剛才他給我們拍照呢!是哪一家報社的?我想要一張。"
"我也不知道。"我喝了一大口啤酒。
又完了兩瓶啤酒,果子有些醉意,靠到我身上。周圍看球的人聲音小了下來,球賽也結束了。我叫酒保結賬,酒保反找了我不少錢,說:"這位小姐嘴真靈,她猜中了。"
"哇!"果子興奮不已,我拿過贏來的錢,全部塞給她,攙著她出去。
"我們去哪兒?"果子上了車笑盈盈問。我說:"剛才你不是問那人是誰嗎?告訴你吧,那人是我老婆請來監視我的私人偵探。"她驚慌地往車外看,我把她送回家。
"別理他們!隻要不出人命讓他們吵好了!我盡快回去,行了,就這幾天!"李啟明來電訴說,馬之君旅遊回來和葉紹成又開吵。我左手拿手機敷衍,右手拿鼠標載下一幅驚心動魄的成人圖片。檢察院的人連我找女人也關心,怕給他們拍出春宮照,隻好在網上發泄了。
好久不光臨常上的網站,更新的內容看得目不暇接。正在下載一組美國"警察",有位身上隻掛手槍的大乳房女警提醒了我。我馬上轉到經常去的論壇,盤新華和我要錢那天說過"手槍"這個網名,找來找去隻見一個叫"手淫"的家夥,惱火得送他十個"FUC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