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天——1944年5月28日,星期日(2)(1 / 3)

他不知道自己從哪兒得來的這種品位。他父親是一位音樂教授——對這種藝術形式來說,無可爭議的大師都是德國人,而不是法國人。但對迪特爾來說,父親枯燥的學術生涯單調乏味,讓他難以忍受。他當了一名警察,這嚇壞了他的父母,他是第一批作出這種選擇的德國大學畢業生之一。到了1939年,他已經成為科隆警方刑事情報部的負責人。1940年5月,海因茨·古德裏安將軍的裝甲坦克車越過色當的默茲河,一周之內橫掃法國,直抵英吉利海峽,這時,迪特爾便興衝衝地申請入伍。因為他當過警察,部隊立刻把他安排到了情報部門。他能說一口流利的法語,英語也夠用,所以就讓他擔任審訊被俘囚犯的工作。他天生就是這塊料,在工作中獲取了不少有利戰事的情報,他自己也深為得意。在北非,他的工作成就已經受到隆美爾本人的注意。

他喜歡在必要時用刑,但他也樂於用更巧妙的手段去說服他人。他就是用這種方式把斯蒂芬妮弄到手的。她端莊、感性、精明,是巴黎一家女裝店的老板,經營女式帽子,它們時髦得過火,也昂貴得作孽。不過,因為她的祖母是猶太人,她的厄運也就到了。她失去了自己的商店,在法國監獄裏被關了六個月,她是在前往德國一個集中營的路上被迪特爾搭救下來的。

他完全可以強行霸占她,她當然也是這麼想的。沒人會對此提出抗議,更不用說懲罰他了。但他沒有這麼做。他給她提供食物,讓她穿上新衣服,把她安置在他公寓中一間空餘的臥室裏,一直溫和體貼地待她,直到一天晚上,在一頓鵝肝配拉塔希美酒的晚餐後,他在熊熊煤火爐前的沙發上美美地誘奸了她。

但是今天,情況就不同了,她成了他偽裝的一部分,他又一次為隆美爾工作了。陸軍元帥埃爾溫·隆美爾號稱“沙漠之狐”,現在是保衛法國北部的B集團軍群司令。德國情報機構預計盟軍在今年夏天會發動進攻。隆美爾沒有足夠的兵力防守數百英裏脆弱的海岸線,因此他采取一種大膽的戰略靈活應對:把部隊營地駐紮在離海岸數英裏的內陸,一旦哪裏需要就迅速部署到位。

英國人對此有所了解——他們也有自己的情報機構。他們的對策是破壞隆美爾的通信設施,減緩他的反應速度。英國和美國的轟炸機不分晝夜在對公路、鐵路、橋梁、隧道、車站和貨運編組站進行轟炸。抵抗組織炸毀了發電站和工廠,把火車掀出軌道,切斷電話線,並派出年輕女子往卡車和坦克車的油箱裏灌沙子。

迪特爾的任務是確定關鍵的通信設施目標,預估可能攻擊這些目標的抵抗組織的實力。在過去幾個月,他以巴黎為基地,在法國北部各地巡視了一番,訓斥在崗位上打盹的哨兵,整肅閑散懶惰的部隊長官,加強對鐵路信號箱、火車棚、停車場和機場安全控製塔的安全警戒。今天,他要對這個具有巨大戰略重要性的電話交換站進行一次突擊視察。所有來自柏林最高統帥部的電話聯絡,就是通過這個建築,轉往整個駐紮在法國北部的德國軍隊。電傳信息也經由此地,而目前大部分的命令都用這種手段傳遞。如果交換站被摧毀,德國人的通信就癱瘓了。

盟軍顯然知道這一點,也嚐試轟炸過這塊地方,但成效不大。因此,這個地方成了抵抗組織發動攻擊的最佳候選目標。可是,按迪特爾的標準來看,這裏的安全防衛鬆鬆垮垮,實在讓人氣憤。這種狀態可能是受了蓋世太保的影響,他們也在同一座建築物內。所謂蓋世太保也就是國家秘密警察局,裏麵的人受到提拔並不是因為有頭腦有能力,主要靠的是對希特勒和法西斯主義的忠誠和熱情。迪特爾已經在這裏逛了半個鍾頭,到處拍照,而負責守衛這裏的官兵竟沒有一個人過來幹涉,這讓他感到越來越憤怒。

不過,教堂的鍾聲停下來後,一個穿著少校軍服的蓋世太保軍官裝模作樣地走出城堡的大鐵門,衝著迪特爾走過來。他用很蹩腳的法語喊道:“把相機拿給我!”

迪特爾轉過身去,假裝沒聽見。

“城堡禁止拍照,你這個蠢貨!”這人叫嚷著,“你沒看到這裏是軍事設施嗎?”

迪特爾轉過身去,悄悄用德語回答:“過了他媽的這麼久,你才發現我在這兒。”

這人吃了一驚。穿便裝的人一般都很害怕蓋世太保,可這個人不。“你說什麼?”他說,語氣已不那麼嚴厲。

迪特爾看了一下他的手表:“我已經在這兒待了三十分鍾,我完全可以拍好幾十張照片,早早地溜掉了。你是負責安全的嗎?”

“你是誰?”

“迪特爾·法蘭克少校,隆美爾陸軍元帥的隨從人員。”

“法蘭克!”那人說道,“我還記得你。”

迪特爾皺著眉頭看了看對方。“我的上帝,”接著他恍然大悟,“威利·韋伯。”

“武裝黨衛軍少校韋伯願意為您效勞。”像大多數高級別的蓋世太保一樣,韋伯有黨衛軍的SS軍銜,他覺得這比他的普通警銜級別更高。

“噢,該死。”迪特爾說。難怪安全戒備這麼鬆懈呢。

韋伯和迪特爾曾在科隆一起當過警察,那時他們都二十多歲。那時迪特爾步步高升,韋伯則處處失意。韋伯對迪特爾心有不滿,把他的成功歸於他的特權背景(迪特爾的背景算不上多有特權,隻是韋伯這樣認為,因為他自己不過是一個搬運工人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