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院子的火堆方向,卻傳來一聲清脆的響聲。
哢吧。
三人急忙回頭看去。
隻見名叫二蛋的孩子,正蹲在火堆旁,雙手拿著剛才都師傅用來占卜的龜甲,使勁地往嘴裏啃咬。也不知是他的牙口鋒利,還是龜甲剛才被烤的有些發脆,原本比磐石還硬的東西,竟被他生生咬下一塊。
這般駭人舉動,讓三人大吃一驚!
都老頭扯著嗓子喊道:豎子爾敢!
大淳攥著拳頭急道:二蛋別吃!
鄂老頭瞪著銅鈴般的眼珠子吼道:臥槽真猛!
隻見院中掛過一陣狂風,將地上的黃土蕩起連連,轉瞬間,那鐵塔般的身形就奔到了稚童身旁。
鄂老頭一把將他口中的龜甲奪過,帶著諂笑,循循誘導:“不好吃,吐出來,師傅給你蒸白麵饅頭吃,中不?”
口中還留著龜甲殘片的孩童略微思索後,搖了搖頭,呆滯的眼神望著師傅,神色中有些埋怨。
鄂老頭知道這傻家夥跟驢脾氣一樣倔,不再和他多說廢話,大手抓住雙肩,將瘦小的孩子提了起來,厲聲到:“你吐不吐!”
噗!
稚童睜著清澈的雙眼,衝著師傅吐了一臉口水。
鄂老頭無奈擦了擦臉,隻能一手將他攬入懷中,掐著白嫩的小臉,伸出如同鐵棍一樣的手指,往其口中摳去。
傻小子二蛋也不含糊,臉上浮現一抹怒色,張嘴狠狠咬去。
“你個兔崽子!”
鄂老頭晃著布滿牙印食指,粗暴的罵了一句。
他怕將孩子剛長出的新牙震碎,沒敢妄用內力,隻是硬生生挨了這下。也虧得他皮糙肉厚,換做旁人,指頭估計得被啃下一截來。
名叫二蛋的稚童泛起得意的神色,挑釁似的,繼續發出牙齒和龜甲摩擦的聲響。
可是沒等一會,他就頭下腳上,矮小的身子如破布袋一般,被鄂老頭拎著腳脖子不斷搖晃。
直到孩子有些忍受不住這眩暈的感覺,才將口中銅錢大小的殘片吐了出來。
旁邊三人提到嗓子眼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鄂老頭伸出穿著麻鞋的大腳,氣勢洶洶的將地下的剩餘的龜甲和孩子吐出的殘片,一同剁成粉末!
“俺餓……”
傻小子看到食物隨風飄散,幽咽起來。
將這癡傻又有些頑固的孩子抱回屋中。
鄂老頭將他放到床上,蹲在他的對麵,單手托腮,感歎道:“這小子傻了這麼多年了,還他娘的有戲嗎?”
都姓老人坐在床邊,臉上波瀾不驚,擦拭著孩子髒兮兮的小手,低聲說道:“二蛋剛出生時,像極了他爹小時候的模樣,聰慧伶俐乖巧聽話,誰見了不喜愛?興許是咱們千裏逃亡中路上風大雨急,被寒氣侵入了身子,才變成了這樣癡癡傻傻。”
鄂姓老人歪著腦袋說道:“這靈丹妙藥咱也給他灌進肚子裏不少,方圓百裏的名醫也全部找來給他瞧過,該使的法子咱都使了,可還是不見好。你光給他推衍時耗費的心力,就得短幾年陽壽吧?咱院子裏的那棵五年的柏樹,被你咳出來的血,養的比別人十年的都粗壯,你這老狀元改行做花木匠得了。”
都姓老人望著院中那棵綠意盎然的柏樹,輕笑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咱倆老家夥都到這歲數了,還有什麼看不開的。”
鄂老頭深深點頭。
長相氣度如同教書老夫子的都老頭,繼續感慨道:“二蛋的爺爺對咱們有知遇之恩與提攜之情,他的父親對咱們也尊如師長、恭敬相待,咱倆老頭子受他們家兩代恩情,就算赴湯蹈火那也是應該,若是事不可違,那就護他一輩子。”
聽完這話,鄂老頭搖了搖鬥大的腦袋,苦笑說道:“一輩子?哎!咱倆老頭子還能活多長時間?能看到他們娶妻生子就已經不易了。俺這大半輩子都在軍中度過,手上所造的殺孽太多。老子也沒給那閻羅判官送過禮,不指望能活個一百多歲,要是世間真有因果報應一說,約莫著也活不了幾年了。”
都老頭撫著下頜胡須,帶有意味笑道:“好人不長命,禍害留千年。”
“你才是王八!”
鄂老頭可不傻,回敬一句。
真傻子二蛋,用略帶汙漬的袖口,蹭了下流到嘴邊的鼻涕。
他可聽不明白這些深奧言語,隻是望向窗外,盯著金燦燦的太陽,使勁咽了下口水。
真像烙出來的大餅呐。
【作者題外話】:本書屬於慢熱,請各位看官靜下心來慢慢讀。
順便萬分感謝下司南大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