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冰涼的舌頭舔了舔我的臉,聽到他的聲音:“嗯,鹹鹹的,你幹什麼哭?”
我睜眼一看,就撞進了他充滿笑意的水晶樣透徹的星眸裏,不是血如玉的眼色,我哽咽住了。
“鬧你玩的,好不好玩?”他很有趣的望著害怕的我,這樣問道。
下一秒,回答他的就是我,放開喉嚨哇哇的大哭了,被親人丟棄,又被山精野怪欺負,最後想烤個火就被人戲弄的委屈頓時如山洪一樣爆發了,畢竟那時我才是個九歲的孩子。
他似乎被我突如其來的哭聲給嚇著了,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麼辦。
頭一回遇見人類小孩哭,季夜在他身旁手忙腳亂,又是擦淚水又是拿布巾的,任他怎麼哄勸也隻有哭得越大聲的趨勢。
“誒,別哭了,對不起,我剛才是鬧著玩的,不能當真的。”
“啊,怎麼越哭越厲害,放心,別怕,我不會吃你的,我們雪男從來不吃人的,那都是訛傳,訛傳啦。”
“哇~哇~哇~~~”
季夜哄著勸著的時侯,窗外的樹上傳來一陣陣妖怪的笑聲,季夜朝窗外丟了一記雪刀以示警告,好友才撲棱撲棱翅膀飛走了,笑道:“誰叫你要好玩撿個人類小孩,寂寞的話帶個女人回來不就好了。”
“滾!”季夜以隻有兩人聽得見的聲音回道。
窗外一隻黑天狗笑得張揚飛向了天空,“你就繼續哄小孩吧,欺負人家,弄哭了吧!!哈哈,季夜,你也有手忙腳亂的今天!笑死我了,我告訴小白去。”
季夜懶得理會他的嘲笑,目光瞟見了樹枝上入木三分的雪刀,忽然他萌生了一個主意。
“小秋秋,別哭了,你看!”
這時,季夜打了一個響指,隻見他手指上不知道什麼時侯拈了一隻展翅欲飛的老鷹的冰雕,而且老鷹還會動,拍了拍透明的翅膀,發出了叫聲。
“老鷹!?”秋生放下了哭著的手背,眨著盈滿淚水腫得像核桃,紅紅的眼睛,眨也不眨盯著季夜手上轉動脖子的鷹雕,“它會飛嗎?”
好奇心旺盛的男孩子似乎忘記了前一秒,他還將他定性為壞人,這時,他懷著崇拜的眼神望著雪男,似乎已經升級為偶像了,也不哭了,也許,他已經哭夠了,總之,他此時已經完全被栩栩如生的冰雕吸去了注意力。
“隻要你想,它就會飛。”季夜覺得他崇拜的眼神很受用,得意洋洋,一放手,老鷹果真展翅飛了起來。
在秋生的驚歎聲中老鷹飛了幾圈,就化成了雪花紛紛揚揚灑了下來。
“太棒了!”
“可不是嗎?”季夜鼻子翹上了天,喜上眉梢。
秋生抹抹哭紅的眼,決定不哭了,事情都已經發生了,父母都已經不要他了,他該想想未來怎麼辦才是。
鑽進暖和的被爐裏,環視生著溫暖爐火的屋子,以及猶自高興的雪男一眼,外麵風雪那麼大,但是這個屋子真的很溫暖。
看了地板上融化了一地的水,秋生突然來了一句:“這地板上的雪水就交給您解決了。”
“啊?不是吧?”
季夜目瞪口呆看著他鑽進爐被裏睡了,也許,他並不知道自己臉上露出的笑容其實是寵溺的。
(下)
轉眼冬去春來,當柳芽吐出新綠時,值得慶幸的是,讓秋生擔心害怕他會融化消失的事情並沒有發生,他沒有不見,而是在屋子裏永久沉睡了,等著明年來冬才醒來。
為什麼害怕他從此不在了呢,秋生也不明白,隻是呆呆看著他的睡顏,覺得他比春天百花女神要好看得多。
“啊~~我怎麼看他又看呆了呢,神經!!”我煩惱抓抓頭發,應該關心接下來自己該怎麼辦才是,春天,夏天,秋天,我得去山裏找吃的才行,不然不餓死了。
背著籮筐,我想深山裏走去,上著一步一步的台階,看見一個神社,虔誠地在佛前拜了一拜,沒有香火錢可丟,在身上找了找,找到了雪男給自己的一顆珠子,看起來很普通,想了想,還是丟了進去,許了一個願:
保佑季夜做個健健康康的雪男,睡個好覺,明年來一場瑞雪。
在佛前許完願,挖了些春筍和蘑菇,回家熬了兩份湯,一碗擺在季夜的座位上,一碗擺在我的座位上,雙手合十“我開動了”就開始美味吃起來。
“惡~真難吃!”
“季夜!?”我驚喜抬頭一看,結果不是他,而是不請自來的天狗大人。
“是你啊,你來幹什麼,我又沒請你吃,季夜睡了,他不在!所以你可以走了。”
我對風流倜儻的黑天狗沒有好感,他穿著黑色金邊花紋的式服,胸前還有一個絨球吊飾,一撩頭發拋一個媚眼,就暈乎一大群山精野怪,他似乎對自己的美貌非常自豪,常歎“天生麗質沒有辦法”。
我不知道為什麼這樣的人會和雪男是好朋友,還有那個狡猾的白狐二皇子,是物以類聚嗎,臭味相投?
不過季夜確實很惡劣的。
“不,不,我是來找你的。”
不知怎麼的,我覺得他笑得就是不懷好意,是我用有色眼光看他的緣故嗎?
“找我,你找我幹嘛?”狐疑地看他。
“季夜還要睡好久,你一個人呆在山裏不覺得無聊嗎?”
“無聊也不會找你玩。”
“我們的山神邀請你參加他的宴會,作為山裏的居民必須都得參加,尤其是你,因為這是專門為了迎接你的到來而舉辦的宴會。”
宴無好宴,擺明就是一場鴻門宴,明顯欺負我是一區區人類嘛。
妖怪的領地意識是很強烈的,被一個人類小孩侵入了他們私密的生活領域,任誰都會覺得不爽。
“我看你們是想驅逐我離開吧。”我一語中的。
天狗大人有些意外,然後笑了:“原本是那樣想的,但是是季夜把你帶回來的,他沉睡的期間我們沒有權利決定你的去留,我們隻想請你到山神那接受洗禮,參加酒宴,在他沉睡期間暫時隱去你的人類味道,不然總會有想吃人肉的妖精因你而起紛爭,日子不得安寧。”
“那是好事,我們不會對你怎麼樣,為了留下來,你會去的對吧?”
確實合意我的心思,看來不去都不行了。夜晚的山路因為下了一場春雨,路麵有點泥濘,我在地精的帶引下,前往山神的宴會。
本來想跟季夜說的但是看他睡那麼熟,還是自己一個人鼓足了勇氣去了。
路上植物散發著淡淡的綠光,很多妖精都一同前往,長長的隊伍中,陣陣節奏感的音樂,仿佛能迷糊人的精神似的,我一步一步搖搖晃晃跟著白衣不見麵部的妖精身後,天空飄著發光的足節蟲,地麵不斷冒著生物,加入到了隊伍中。
不知走了多久,我眼神渙散,意識模糊,在一片空地中大家圍成一個圈坐下來,中間燃燒著劈裏啪啦的篝火。
山神長著羊角獸蹄,在寶座上開始了冗長古老的儀式,也不知道山羊神講了多久,總之我像喝醉酒似的,聽不懂他在說什麼,腦子暈暈沉沉的,感覺自己好像在一個無底洞中,四周環繞著無數綠幽幽饕餮的眼睛,覬覦著我的肉體。
酒宴開始了,一盞盛著酒液的綠疊從妖精手裏一個傳到下一個,傳到我手裏的時侯,冒著氣泡的酒水滿溢出來,澄黃的液體有著神奇的感覺,蠱惑著人喝下它。
“喝下它,你就是這山裏和我們一樣的居民了。”
“喝下,喝下它。”
我被蠱惑著端起酒盞,湊近了嘴,抿了一小口,這時突然一個風雪暴卷走了我手上的酒盞,摔碎了,發出“啪啦”聲響,“不要喝!!”一聲大喝打破了酒宴的詭異氣氛,我被風雪的寒意打了個寒顫,徹底清醒,回過了神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