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2 / 3)

我們向上遊艱難行進了不到十米,前方的水忽然猛地炸開。我幾乎仰頭摔倒。伊妮婭的腦袋沉到水下不見了,我慌忙伸手,摸到她濕透的衣服,趕快把她拉出水麵。貝提克似乎癱在了我身上。

是伯勞。它突然從河中冒了出來,就出現在我們正前方,雙眼紅如火焰,手臂高舉。

“見鬼!”不知道是我們中的誰吼出了這句話。也許是三個人一齊。

我們連忙轉身,回頭望見伯勞的指刃在我們身後揮舞,離我們隻有毫厘之差。

貝提克倒了下去。我攔腰抱住他,將他拉出水麵。我心頭有股強烈的想要放棄的欲望:幹脆躺倒在水裏吧,隨它把我衝到哪兒去。伊妮婭絆了一下,馬上站直身子,指向右邊的河岸。我點點頭,和她一起掙紮著朝那個方向走去。

身後,伯勞正站在河中,四條金屬手臂高舉,上下擺動,好似金屬蠍尾。但再次回頭時,它不見了。

我們每個人都摔倒了五六次後,腳下終於感覺到踏到了泥漿,而不是石頭。我先把伊妮婭推上岸,然後轉身把癱倒的貝提克推上草地。河水依然在我的腰際咆哮。我沒有立刻爬上岸,而是先把背包扔上河水衝不到的草地上。“醫療包。”我大口喘著粗氣,拚命往岸上爬,但手臂幾乎沒力氣了,下半身也被河水凍得麻木了。

伊妮婭在醫療包裏翻找黏膠帶和止血帶,雖然手指冰得快要僵住,但終於找到了。貝提克已經不省人事,她馬上給他貼上診斷貼,扯下皮帶,繞著他的殘臂係上止血帶。止血帶噝噝叫著收緊,然後又發出噝噝的聲音,注入藥物,不知是鎮痛劑還是興奮劑。監視器指示燈急促地閃爍著。

我又使了一次勁,上身終於爬到岸上,接著把腿也拉出了河水。我張口想要跟伊妮婭說話,但牙齒咯咯打著顫:“手槍……在……哪兒?”

她搖搖頭,牙齒同樣冷得打顫:“我……丟了……就在……伯勞……出現……的時候……”

我隻剩下點頭的力氣。河麵上空無一物。“也許他已經走了。”我咬咬牙,一字一頓地說著,保暖毯哪兒去了?還放在包裏,肯定是被衝走了。我沒放進背包裏的東西全都丟了。

我抬頭朝下遊望去。樹梢還籠罩在最後一絲餘暉中,但峽穀已經陷入了黑暗。一個女人從熔岩地向著我們走來。

我舉起激光手電,用拇指將模式撥到密光。

“你不會想用這玩意來對付我吧,啊?”女人的語調帶著些許戲謔。

伊妮婭正看著醫療包的診斷,聽到聲音,她抬起頭,望著那人影。女人穿著一件紅黑相間的製服,我認不出是這服裝屬於什麼組織。她身材嬌小,頭發又短又黑,在逐漸暗去的夕陽餘暉中,臉顯得很蒼白,右手的手腕上方部分似乎被剝了皮,嵌入了碳化纖維的骨骼。

伊妮婭顫抖起來,不是由於害怕,而是由於某種發自內心的情感。她的雙眼眯了起來,若是讓我來形容,我覺得,那一刻她的表情帶著凶猛和無畏。冰冷的小手已經握緊了拳頭。

女人笑了。“唉,看來沒我想象得那麼有趣啊。”她說著,走下岩石,來到草地上。

尼彌斯度過了一個漫長而無聊的下午。她打了幾小時的盹,突然隱約感覺到一股強烈的分子移換擾動,上遊約十五公裏外的遠距傳送門被激活,於是她醒了,順著岩石往上爬了幾米,躲在一堆雜亂的灌木之後,等待著下一幕劇的開演。

下一幕,她想,將是場輕喜劇。她已經欣賞完河中奮力撲打手臂的場景,營救人造人——嗯,應該是少了一根人造手臂的人造人——的笨拙表演,然後是伯勞奇怪的登場,這給她平添了幾番趣味。當然,她早就知道伯勞在附近,因為它穿過閉聯時空時移換產生的震顫,與傳送門的激活頗為相似。她甚至還移變進入快時間,看著它涉入河水中,在那群人的麵前扮演一個妖怪。這讓她有些迷茫:那老掉牙的怪物在幹嗎?是保護人類不踏入她的蠼螋陷阱,還是像一隻聽話的小牧羊犬一樣,把它們趕回她身邊?尼彌斯知道,要獲得答案,首先得搞清楚,是什麼勢力把這個渾身刀刃的怪物送上這趟旅程的。

但這無關緊要。內核認為,製造伯勞並派它回到過去的,是早期處於萌芽中的終極智能。眾所周知,伯勞的使命失敗了,在遙遠的未來,在羽翼初成的人類終極智能和日漸成熟的機器上帝間的戰爭中,伯勞還會再度被擊敗。不管事實如何,伯勞都是一個失敗品,在這趟旅程無足輕重。尼彌斯對這怪物唯一的興趣,就是可以將它作為對手,帶給她一點小小的刺激,但這希望正慢慢落空。

現在,望著兩個精疲力竭的人類和陷入昏迷的機器人躺在草地上,她開始厭倦自己的消極旁觀。於是,她用力把標本袋往腰帶裏掖了掖,又把獅身人麵陷阱卡片滑入手腕上的粘扣腕帶,慢悠悠走下岩石,來到草地上。

年輕男子,勞爾,正單膝跪地,調整一個低能量激光器。尼彌斯忍不住笑了。“你不會想用這玩意來對付我吧,啊?”她說。

男子沒有回答,隻是舉起激光器。尼彌斯想,如果他真敢把激光器射在她身上,毫無疑問,是想射瞎她的眼睛,那麼,她就馬上進行相移,把這東西捅進他的身體,穿過結腸,直塞入大腸,甚至還不用把光束關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