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2 / 3)

李養質又氣又急,他萬沒想到勝利給自己搗了這麼個大乩子,把家裏的事鬧到了法庭,了得!

夢蓮給次郎端來茶說:“叔叔怎麼想起說分家的話來,我們一大家子到日本來全仰仗著叔叔呢,我們給叔叔添了多少麻煩,增加了多少拖累,我們心裏清楚極了,我們怎麼會吵著跟叔叔分家要產權。這全是勝利那個混蛋,學了幾天日語,就不知姓誰行老幾了,他辦這樣的事,全瞞了你哥哥,所以,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李養順說這孩子,主意太大,回來我得好好收拾他。”

夢蓮又對次郎說你們兄弟兩個,分別了幾十年,好不容易團聚了,才見麵沒兩天就為產業的事鬧起來,讓外人看著也笑話不是。”

次郞說:“財產歸財產,兄弟歸兄弟,中國不是也有親兄弟明算賬的話嘛。”

李養順說既是這樣不如把話說到明處,上野家的財產,我一分也不要,房子我暫且住著,為的是母親還在。待老太太百年之後,我立即帶著老婆孩子搬到歸國者安置中心去,過自食其力的日子,不為別的,就為給孩子們做個靠自己的能力艱苦創業的榜樣。”說完,拉過一張紙寫下了字據。

次郎說:“字據不字據不是要緊的,法律上就不承認什麼白條。”

李養順說:“那你說該怎麼辦?”

次郎說:“重要的是到區家庭裁判所收回起訴,否則我們下一步雙方都得請律師。”

夢蓮一聽臉都白了,她說打宮司啊!別介,一母同胞兄弟,哪能動不動就上法庭,明天就讓你哥哥上法院,甭管誰遞的狀子,咱們撤回來就是了。”

次郎說:“撤不撤訴是哥哥的事,哥哥要是想把這場官司打到底,我也奉陪。”說著取出十五萬元擱在桌上說,“這是母親這月的生活費。”

次郎走了。

李養順夫妻倆坐在桌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後夢蓮歎道這是什麼事啊!”

胡同深處,又傳來“拉一麵”的吆喝聲。

李養順波上衣服走出大門,衝著寒風中熱氣騰騰的麵車喊道拉麵!”

每天深夜,賣麵的老漢都要推車從李養順的門前走過,麵車的前頭掛著一塊“正宗中華料理”的牌子,理直氣壯地在夜色中走來走去。

李養順知道那拉麵,知道那老漢,沿街叫賣了一輩子中華拉麵的老漢不但不會說漢語,連中國在哪個方位也搞不清楚。麵車上有玻璃罩子,點著一盞連在中國也很難見到的電石燈,仿佛惟此才能證明是中國。那拉麵也徒有虛名,不過是機器壓麵,現吃現下,在車後頭的滾鍋裏轉兩圈就拿筷子挑出來,澆上麵湯倒幾滴香油撒幾分胡椒擱一片醬肉抓一把蔥花,聞著倒也挺香。常有串夠了酒館,晚歸的男人在麵車前停下來吃麵,舌頭不靈便地喊:多加辣油!也有開夜車的文化人或看深夜電視節目的閑人,推開窗戶朝那電石燈喊:來一碗!

老漢都笑嗬嗬地把麵遞過去。

今天晚上,沉悶中的李養順聽到老漢的吆喝,竟萌生了一種想法……

四十四

李養順雖然將訴訟書撤回來了,但次郎的冷淡態度並沒有明顯轉變,他早出晚歸,連李養順的麵也很少見了。有時來看看母親也都是趁李養啦不在的時候過來,問候兩句就走,從不多待。

勝治叔叔來過兩次,說李養順不該收回狀子,他們回家時間不短,次郎在財產方麵應該有所表示,這樣拖拉沉默是不對的。從叔叔的話語中李養順感覺到勝利在很大程度上是受了叔叔的攛掇,勝治叔叔是兒子下一告的後台和支持者。

他搞不淸楚叔叔和弟弟有過什麼過結兒。他向叔叔提起刀的事,叔叔說:這把刀之所以到今天還有如此大的威懾力,讓人一見麵感到恐懼,說明使用它的人的勇猛無畏,這正是它的抻奇所在十多年了啊,我和你的父親到中國去打仗,那時我們的年齡就像今天的小春和勝利,兄弟倆一同穿上軍裝,一同登上‘丸之內號’由橫濱開往煙台。當年我們那種一往無前,視死如歸的精神在現在的青年身上已經根本看不到了。為建立亞洲人的亞洲,為解放東亞,我們日本民族,我們上野家族,是付出廣巨大代價的啊。”李養順突然覺得剛才感覺還很親切的叔叔好像一下子變得很疏遠,他旳嘴唇動了動,不知該從哪裏駁回了釵叔的論點。

夢蓮說:“叔叔您說的可不在理,日本人光在南京就殺了我們好幾十萬人呢,怎麼能說是解放我們呢?”

叔叔說:“那場戰爭與其說是侵略,不如說所有的亞洲國家由此而從歐洲殖民統治下獲得了獨立,二戰以後不是亞洲再沒有殖民地了嗎?這麼看,你們的父親是沒有白死的,是值得全家永遠紀念的,看見這把刀就像看見你們的父親一樣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