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斥候絲毫不慌亂,娓娓道來:“薛孤延帶兵先與竇泰殘部會和,星夜趕往桓農穀倉,在那截住了皇帝。但陛下指揮有方,也未曾亂了陣腳,隻是桓農穀倉地形奇狹,不便施展,所以呈膠著之勢。況且雙方兵力相當,隻怕皇帝很難即刻擺脫薛孤延,一不小心,全軍覆滅的危險也不是不可能發生。”他聲音冷硬,說起這緊張局勢,竟是半點起伏也無。聽的眾人冷汗涔涔。
宇文護眯起眼:“他竟然能躲過薛孤延的夜襲,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揣摩不清他的語意,自然無人敢接話,隻能摒著呼吸等他的下文。隻見宇文護摩挲著下巴上的胡須:“桓農穀倉是上洛的重要補給之地,這倒叫人為難了。救吧,首尾不能相顧,不救麼,倒是眼睜睜看著被斷了生路。”半個字也沒提及皇帝。
他長長歎一口氣:“高小子倒是給我出了一個難題啊。”
終於還是宋濂哆哆嗦嗦的開口:“大塚宰帶來的兵力守城有餘,不若分出些來增援陛下?”
馬豐年立刻反駁:“大人可是糊塗了?高琰虎視眈眈,正等著我們中計呢。”
宇文護擺了擺手,對著斥候道:“再探。”
苦戰一夜,宇文嫣早已疲憊不堪,女子氣力本就先天不足,何況往日裏何嚐這樣當真過。軟甲上盡是血跡,也分不清是敵是己。宇文雍也是第一次經曆這樣的苦戰,連刀刃都已卷了。但他心性堅執,絲毫不為眼前屍積如山的場麵所動。粗略估算,這一夜下來,雙方折損的人馬相當,齊軍可沒討了半分好處。
人困馬乏,可是薛孤延接到的卻是死命令,況且他軍中還有竇泰殘部,對著周兵恨不得食其肉飲其血。因而到了這樣地步,竟然無人請命休戰。
宇文雍看出齊軍氣勢不同,心知如若沒有援兵,也隻能以大局為重,撤回就近的渭曲城。如此一來,上洛就會被切斷補給。正猶豫間,恰是黎明,周有河津,所以晨霧漸濃,敵我不辨,倒是逼得薛孤延不得不收縮陣型了。倒是給了宇文雍喘息的時間。
他們退回營帳,宇文雍看著宇文嫣步伐沉重,眼中多是憐惜,撫著她肩頭:“你現在就跟金吾衛從小路撤回去。”
宇文嫣甩開他的手:“怎麼?到現在還是不信我?還是要扔下我?”
宇文雍皺眉:“此地凶險之極,朕不想你冒險。”
“護叔叔領兵在前,總會派兵來支援我們的。”她堅決的仰起臉:“就算死,也要一起死。”縱是疲累,眼睛卻灼灼似淬火,直燒到他心裏去。他緊緊擁住她,深吻,仿佛等了有一萬年。
宇文嫣狂熱地回應他,絲毫不覺頸上的玉佩被解了下來。那是宸貴妃自幼給她戴上的,宇文雍攥在手心裏,默默地想,你來,還是不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