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攥在手裏,燙得握不住,緊緊擁著眼前的人,卻到底是不忍心。
自從大軍出征後,英嫻就一直心神不寧,反倒比皇帝在時起居還要不規律。映紅看在眼裏,特意找了竹節梳來替她蓖頭。英嫻躺在貴妃榻上,閉著眼:“難為你用心。”
映紅小心翼翼,不扯動她的發:“娘娘為何如此憂心?陛下既然親征,自然是有十足把握。”
“我倒也並非擔心他,隻是在想,我自己未必有那樣的勇氣。”
映紅眼底帶了一絲鄙夷,她自然是聽說了榮惠公主的事:“男人去打仗,真不知道她摻合個什麼勁,生怕誰不知道她是鮮卑女子,能騎會射?”
英嫻一笑:“李波小妹字雍容,褰裙逐馬如卷蓬。左射右射必疊雙。婦女尚如此,男子安可逢。她如此無畏,不知會激勵多少將士呢。”
“又不是心懷黎民,止淫奔耳。”
“放肆。”英嫻睜了眼睛,冷冷地看著她“這種話,怎麼能從你嘴裏說出來,枉費本宮看你是個伶俐的。”
映紅趕緊跪下:“奴婢知錯了,請娘娘責罰。”
仿佛一口氣吐盡了,也就再無餘怒,英嫻疲憊地揮手:“起來吧,以後注意就是。”
翠芸匆匆忙忙走進來:“娘娘,侯爺求見。”
“爹?快請。”
王季將映紅遞上杏仁茶擱在一邊:“阿嫻,如今情況緊急,你要拿個主意。”
英嫻訝然:“什麼事這樣緊急?”自己的父親向來是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萬事豁達不縈於懷。
“皇上在桓農穀倉被圍,無馳援之兵,該如何做?”王季深深的看著自己的女兒。
英嫻悚然一驚:“為何朝堂之上沒有消息?”隨即醒悟:“你在軍中安插了人手?”父親竟然做了這樣多的事。
王季淡淡點頭:“既然你要當這個皇後,為父當然不會看著你坐以待斃。”
英嫻半晌說不出話來,抬起頭:“爹打算怎麼辦呢?”
王季轉開了目光:“大塚宰在上洛城,想必他也知道了桓農穀倉之圍,但卻始終沒用派兵的打算。而若是從長安派遣金吾軍,隻怕也晚了。如今能及時趕到的,隻有我們王家昔年的舊部了。”百年以來,北方始終戰亂不定,烽煙四起,所以但凡高門大姓都自立堡壘,訓練家兵,正因時局艱難,所以都是以一當百,赫赫有名的家將。錢寧之亂,高門大姓首當齊戮,正是憑借自身實力,能與虎狼之師相抗,才保全了性命,延續了香火,倒真是不容小覷的戰鬥力。
英嫻喃喃道:“我隻當這十年來,您早已經不管家中事了,原來,那些都還在嗎?”
王季一笑,眉間隱有傲意:“宇文泰與高歡都是不世出的奇才,才能平定北方,我有心爭雄,也得甘拜下風。但王家軍是王氏幾代人的心血,我怎麼可能棄之不顧?”
仿佛忽然不再認識自己的父親,她怔怔的:“那麼,爹是什麼意思?救,還是不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