篆縷消金鼎(3)(2 / 2)

“他負我。”一字一字,悄不可聞,卻逾之千斤,砸的人頭昏眼花,滿腔心酸,滿腔憤懣,卻是一滴淚也哭不出來,恨不得一把刀將胸腔剖開,索性連這顆心都舍棄了。

芳荷百般為難:“殿下,皇上富有四海,後宮本就為他所有,他這麼做隻是順應常情,給前朝一個交待而已,並不是辜負您啊。他為了您,將皇後晾在那裏,如入冷宮,已經是不合祖製了。”看著她仍未反應,一動不動,就繼續勸道:“公主若是真心愛皇上,就該為他著想,不應該令他為難。”

宇文嫣抬起頭,迷惘地自語:“真心愛,怎麼能容忍他被人分享?”

芳荷聽得她這樣話,也是一怔:“古來男子就是多妻,陛下的後宮如同虛設,獨寵公主一人,已勝過尋常男子百倍了。”

“是麼?原來是我不知足。”宇文嫣自嘲一笑,站起來往床榻走去:“我累了,你們都下去吧。”

芳荷看她疲憊不堪的樣子,心裏惴惴,隻說:“還是讓奴婢留著伺候您吧,您心裏不舒服,跟奴婢說說話就好了。”

宇文嫣倒在床上:“那個時候,我不開心,他講了許多笑話。其實他自小嚴肅,那麼死板的口氣,再好笑的笑話都不好笑了。可是我還是喜歡,努力地笑,因為我知道,他是真心對我。”

仰著臉,帷帳是極為富麗的繡紋,是南朝的貢品,“可是,自他登基以來,雖然依然對我好,我的心卻是空的,因為,我漸漸看不懂他了,也感覺不到他的真心了。”

芳荷暗歎,原來自己的主子也不是全然無心,其實她何嚐真正懂過宇文雍呢,那個男人誌在天下,怎麼會為私情所困。但仍然隻能勸慰:“皇上國事繁忙,心憂萬民,自然不可能像從前那樣,時時刻刻都可以陪著殿下。”

宇文嫣淒然一笑:“芳荷,我說了你也不明白。我們之間,太多禁忌,有時回首,真像是隔著千山萬水。我明白我的心,他卻未必明白,更未必明白他自己的心。”

芳荷啞然,卻是再也說不出什麼。兩個注定陌路的人,再怎樣掙紮,都是徒勞。這一刻,她真正可憐起宇文嫣,明明是天下最為尊貴的公主,卻被所愛的人算計,放不開舍不得,進也是痛,退也是痛。尋常人家的女子,就算衣食簡單,卻更自由快樂一些。

“夜深了,公主還是早些安置吧,明日您腫著個眼睛,皇上看到會心疼的。”嘴不由心,隻願她好過一些。

日子醒也是過,瞞也是過,何必讓自己為難。

宇文嫣看了她一眼:“你總是說得這樣好,有時,我都不知道我愛的是你嘴裏的他,還是真正的他了。”

芳荷陪笑:“奴婢可不敢捏造什麼,陛下是什麼樣,奴婢就怎樣說。”

宇文嫣接過手巾,敷了敷眼睛:“好了,你把燈熄了,我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