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宏明一把抓住重點,急切地問:“什麼模型,怎麼建立?”
“當然是數學模型咯,誰讓你當初選學科死命抱牢應用科學,我當時怎麼寫信給你沒忘記吧,讓你辛苦點兒讀數學係雙學士,一定要掌握基礎科學,你不肯,非要勤工儉學……”
“你別飽漢不知餓漢饑,我那時候若讀雙學士還哪來飯菜票。”
柳鈞連忙噤聲,那段時間是兩人的大忌諱。他偷瞥錢宏明一眼,見錢宏明果然又左手不自覺地放到唇角,他連忙若無其事地將話岔開,大致解說一下建立模型的思路。錢宏明果然不甚了然,但他的眼中再度流露出熱切,他此來,手把手地教會柳鈞,就是等著柳鈞給他一個肯定答複,他心裏萬分需要柳鈞的肯定,才敢繼續下一步。
柳鈞不容置疑地道:“隻要你剛才已經提供給我的方法和數據正確,你接下來隻需要等。我會給你一份多種變量下的投資模型,供你選擇。”
錢宏明仿佛從柳鈞的口氣中聽出肯定:“你平時公司的借貸投資發展是不是也建立類似模型?”
“當然,否則難道拍腦袋決策?”柳鈞倨傲地、別有所指地又補充一句,“我們總需要有些汲取知識力量的舉動,以區別於其他人吧。我們絕不做無端的擔憂和拒絕。那個,日常我們稱作瞎——操——心。”柳鈞仿佛見到錢宏英無言以對,皺眉啞然,他心裏有種反擊得逞的痛快。
“柳鈞,先給我一個變量下的答案,國家經濟平穩發展,稍有波瀾,企業發展也相對平穩,債務有借有還。最多,有一筆五百萬的欠款無法收回。”
“那還猶豫什麼?以你目前的個人資產,都已足夠對付五百萬的壞賬。”柳鈞想到這區區五百萬壞賬估計,肯定是錢宏英的小手筆,錢宏明哪兒問得出這等小數字。他下意識地就給了一個最快的答複。
錢宏明終於發自內心地笑了:“除了做數模,我做不到,其他,我想的與你一樣。”
“你別抬舉我了,我才知道多少,你知道多少,你是業內人,我是門外漢。你這幾年做得真好,眼光準,落點準,下手快,我拍馬難及,啊,你是拐彎抹角來告訴我竅門吧。”
錢宏明聽了哈哈大笑:“怎麼會,怎麼會,不跟你說一聲,我是六神無主啊,這下可以回去好好睡一覺了,明天跟我姐好好談。柳鈞,你以後有閑錢,拿來我幫你操作,你絕對可以放心,我現在經驗充足啊。”
錢宏明走後,柳鈞百思不得其解,不清楚錢宏明問道於盲幹什麼,後麵更是不真誠,他都還沒給出數學模型呢,錢宏明已經說能睡著覺了,客氣得太假。柳鈞隻好不去想,依言於第二天找小柯一起建了一個複雜模型,看來看去,除了出現經濟大崩潰,或者忽然一眾欠債人聯合起來賴賬,一般應該不會有太大差池。柳鈞將結果告訴錢宏明,錢宏明說,看來就這麼定了,他已經說服他姐,今天就開始籌辦房產中介公司,速戰速決。
柳鈞將錢宏明的寶馬X5開了幾天,愛不釋手,可終究還是得還。他駕車進城,路過豪園飯店,飯店已經改頭換麵成門庭幽深的會所,柳鈞記得申華東提起這家會所新開,需要刷卡進入,非會員不得入內。顯然已非宋總姐夫的天下,好像是一家港資背景的公司在經營。
柳鈞直奔錢宏明家。錢家客廳立式空調打得很暖和,小碎花已經大得滿地亂蹦,看見柳鈞大有不認識的樣子,柳鈞才想起今年一年忙碌,似乎記憶中沒有嘉麗請他幫忙的印象。再一想嘉麗父母已經搬遷過來,當然不便再麻煩他做事。一家人都樂嗬嗬的,除了小碎花又見長大,錢宏明與嘉麗都沒什麼變化,甚至連胖瘦都沒有明顯變化,嘉麗依然話不多,態度雲淡風輕,但是很真誠,連小碎花的寶貝零食都拿出來招呼柳鈞。
從錢家客廳大窗看出去,不遠處是楊巡那家金碧輝煌的五星級賓館,已經試營業。柳鈞知道楊邐這一年為了引入國際知名酒店集團進駐,率團成了空中飛人,不過回報豐厚,眼下夜色中酒店熠熠生輝的店徽,估計全世界百分之百的空中飛人都認識。毫無疑問,酒店開業,使楊巡的身份更上台階。即便楊巡依然年輕,可在他出現的場合,誰也不敢再拿他當個體戶。這個市裏喊“楊巡”的人已經屈指可數,“楊總”則是完全取代“楊巡”,成了“楊巡”的代名詞。
柳鈞看著夜色中酒店皇冠般璀璨的屋頂五味雜陳,雖然楊邐送了他一張VIP卡,卡號名列前茅,可他決定不會去消費。
錢宏明拿一杯茶過來給柳鈞,有點兒躊躇滿誌地道:“站這兒看城市,與在地麵走路看城市的感覺完全不同。走路看城市,得不斷抬頭仰視。而這兒唯有平視,甚至俯視。”
柳鈞聽著感覺有些酸,笑了笑道:“你這兒門衛越來越嚴,簡直成鬧市中的禁地了,進門手續夠囉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