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贛州肯定守不住,”守序道,“還是那個問題,糧草。即便廣東有錢支援贛州,可他們要翻越大庾嶺才能將糧餉軍火運進贛州城,而建虜走長江和贛江就行了。贛州現在打成消耗戰,你們的友軍翻山越嶺不可能有建虜走水路方便。”
曾櫻歎氣不語,他帶兵幾十年,知道贛州沒救了。除非何騰蛟能從湖廣出兵走茶陵進江西,抄掉贛州前線金聲桓的後路。這顯然超出了湖廣明軍的能力,他們剛剛才被勒克德渾打爛,正在艱難地恢複元氣中。
守序放下茶杯,“曾中丞,張將軍,我是外人,說話不太客氣,二位別怪。”
張時傑的臉變了顏色,他在瓊州日久,多少聽說過南洋海麵關於守序的某個傳說。
點起煙鬥,守序幽幽地道:“金聲桓幾部綠營就打跨了朝廷精心策劃的數路進攻,那是你們準備最好,最強的一波。廣東被贛州拖住,這幾戰打完,朝廷實力已消耗殆盡。而建虜的實力你們是知道的。”
張時傑與建虜打了一輩子仗,對他們的套路熟透了。當即哼了一聲,“韃子每次打完班師後,就把地方留給漢奸駐守。出征的甲兵回去,換留守的甲兵在秋季出發,一波又一波,每次他們都能比上一次的進攻出發地更靠南。”
曾櫻長歎一聲,“若是沒有綠營兵,僅憑建虜本部十萬丁口,又如何能竊居中原。”
綠營兵構成是個很複雜的問題,其實綠營不完全都是漢奸,其中有很多人是被迫的。就如湖廣和陝西現在的幾部綠營兵,他們的初衷隻是為了在流寇手裏保衛桑梓才引入建虜。像這樣的綠營兵也許戰鬥力並不強,但保衛家鄉決心卻十分堅定,很不好打。
守序:“建虜的攻勢很有規律,他們的大軍現在還無法於春夏兩季在長江以南用兵,水土不服和流行病會要了他們的命。所以他們執行的是年度攻勢,秋天點兵,一般是一半甲兵三萬人出征,分散到浙江、江西、湖廣和四川四個主要戰場。他們一次秋季攻勢向南挺進幾百裏,直至耗盡攻擊動能,在春季班師回北京。”
守序有些詞彙曾櫻和張時傑聽不懂,但這不妨礙他們理解意思。攻擊動能決定攻擊半徑,攻擊動能取決於彈藥、糧餉和戰馬強壯度等因素。
曾櫻沉默一陣後道,“如今各個戰場上,建虜尚未投入他們的本部。”
守序站起身,深處雙手分別放在武昌和杭州,重重劃向南方:“如果建虜還是與前兩年一樣分兩路出兵,一路渡錢塘江進浙南,一路過洞庭進湖廣。我們不妨把事情想象的更壞一點。”
張時傑的臉漲得通紅。
曾櫻似是被守序說的有些麻木了,“福建失守,湖廣失守,大明僅剩兩廣滇黔一隅之地。”
守序道:“中丞,如果事情更壞一點,廣東也失守呢?”
曾櫻氣鼓鼓地道:“廣東失守,老夫就自己抹脖子。”
“我說的是廣州,”守序忙擺手道,“廣州若失守,粵西如何自處?”
張時傑看了眼地圖上的高州府,“高州守不住。”
高州是粵西門戶,如果守不住,似乎沒有理由認為廉州和雷州能守住。自家軍隊的戰鬥力,張時傑很清楚。
守序道:“做最壞的打算,最好的準備。建虜從浙江出發,一口氣打到廣東已是極限。廣西有中丞的老友瞿式耜鎮守,建虜未必啃得下來。再說短短一年占這許多地,其後方一定不穩。中丞要做的,應是堅決守住瓊州府,以拖待變。”
“海北諸郡怎麼辦?”
守序低頭,用杯蓋刮去漂在水麵上的茶葉,輕輕說了一句,“海北諸郡,不必勉強。”
張時傑有些不甘心。
守序打斷了他,“你們的軍隊以從未上過陣的新兵居多,將他們放在大陸與建虜老兵交戰那是犯罪。”
曾櫻:“你說怎麼辦?”
“在雷州府與廉州府征兵,不要管是否傷及民力,動員。待軍隊集結,把他們連同家屬全部撤到瓊州。”
張時傑:“這有難度,士兵都希望能守衛桑梓。”
守序:“你們可以用勤王的名義調兵,大義名分在手,誰敢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