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人請!”王承恩一甩拂塵,看著他。
劉文釗道:“臣聽,陛下昨日出宮,在英國公府上召見歸德府教書先生蘇白衣,且稱蘇白衣為蘇子。臣以為,為人君者,當首重威德,臣知陛下昨晚宿醉,宿醉之言不可當真,臣請陛下收回成命。”
崇禎的臉當時就一黑!
昨晚上發生的事情,這才不到幾個時辰就被都察院的人知道了。
不過,昨日在張之極家的人甚多,喊蘇白衣蘇子是他故意為之,除了尊重蘇白衣之外,另一個目的當然是要試探。
要建鐵路、要開海禁、要鼓勵商人下海。
這些事情每一件每一樁,無不是震驚朝野的大事。
可據蘇白衣分析,如果不及早布局,很有可能陷入大的被動甚至有亡國之危。
所以這些事情必須要做,可也要一件件的做,一點點的做。他是皇帝,不是傻瓜,不管怎麼在朝堂上錘煉了這許久也已經熟悉了其中的套路。
這種事情,自己親口出來肯定是不妥的。
要先試試朝中大臣的意見,看看哪些人對蘇白衣有好感,哪些人有反感。最後,找出那些對蘇白衣心存善意的人,由此人出麵提出計劃最好。
作為皇帝,最好是永遠不要提出自己的想法,永遠要讓臣子去爭得麵紅耳赤,然後自己才可以掌控全局。
這種測試的效果是立竿見影的!
這不,剛剛上朝就有人跳出來反對了。
麵對劉文釗的諫言,崇禎自然不能置之不理,點點頭道:“是了,朕昨日和蘇先生聊的甚是盡興,所以一時便貪了兩杯,自當改之!”
了等於沒。
你朕喝酒,好啊,朕改還不行麼?
至於蘇白衣的事情,倒不急著表態。
“陛下,臣的意思是……”
“退下吧!”劉文釗的話還沒完,大太監王承恩就開口了,直截了當的讓劉文釗退下。
甚至,都不用皇帝開口。
然後,劉文釗退下!
不過崇禎還是看了文人的智慧。
他逼退了一個劉文釗不錯,可是後麵還有無數劉文釗。
左僉都禦史退下之後,右僉都禦史上。
然後副都禦使上!
都禦史上!
崇禎的目光逐漸冰冷起來,麵對這些言官不斷的攻擊,他都一概用“朕知道了”“容朕想想”“愛卿且退下”等類似於後世聊萬能字體“哦”“嗯”之類的回答。
過了大半個時辰,但卻沒有一個人出來為蘇白衣話。
崇禎微微有些心痛。
看來,還真是給蘇白衣準了,朕的這一聲蘇子,的確讓他得罪了下的讀書人。
但令皇帝欣慰的是,最終還是有一位老臣站出來為蘇白衣話。
話的是內閣次輔徐光啟。
徐光啟拖著老邁的身子,甕聲甕氣的道:“陛下,剛剛禦史們的諫言臣也聽了,臣有不同看法。”
“好,徐愛卿請講!”
“陛下,臣過,蘇白衣乃是我大明奇才。其人上知文下知地理,精醫學、通農務、心思巧妙敢人之不敢為,臣以為就算比不上陽明先生,也算是一位雜家不出世的大家了,尊稱一聲蘇子,並不為過。”
“徐閣老的不錯!”
吏部尚書閔洪學突然出列,跪在大殿之中道:“上知文,下知地理,精醫學、通農務。臣以為這些評價對蘇白衣來並不為過,蘇白衣之才,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可徐大人您有一點弄錯了!”
“嗯?”徐光啟眼睛微微一眯:“閔大人請,老夫哪裏錯了?”
“蘇白衣不是雜家!”閔洪學擲地有聲,音調瞬間高了三分:“他是墨家弟子!”
“什麼?墨家?”
“不可能啊!”
“墨家已經消失一千多年了!”
“嗬,嗬嗬……”徐光啟笑了,像是在聽最大的一個笑話。
旁邊的內閣首輔溫體仁“咳咳”兩聲,出列,朝皇帝拱拱手:“臣有話。閔大人所言不錯,蘇白衣確實是墨家弟子。
據老夫所知,他在歸德府教書時曾言男女平等,這是什麼?墨家之兼愛;蘇白衣曾言,他的道取法自然,明地萬物至理後為其所用,這是什麼?墨家之誌;墨家弟子皆是些販夫走卒、賣漿者流,如今你看蘇白衣,他在歸德府都做了什麼?教老嫗做菜,教老農種瓜,教娼妓描眉,教……”
溫體仁還沒完,就看到皇帝突然從座位上走了下來。
然後,所有人都沉寂了。
看著皇帝一步步穿過大殿,走到殿門口臨風而立,仰頭望著朧明的空。
一朵雪花飄了下來。
王承恩拿著衣服一路跑過去,卻聽到皇帝低聲自語:“最重要的是下雪了,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