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幸福很遙遠,看不見也抓不著,有時候它又那麼實在,就在你的掌心。
砰!
藏馬被震得一個激靈,周圍歡呼又起,不用說就知道她又得逞了,小男孩興奮得拍手直跳,臉漲紅如同熟透的蘋果,讓人想啃一口。霧月蹲下身子把維尼熊給他,男孩兒踮起腳尖勾住她的脖子,在她臉上響亮地親了一口。那熱騰騰香噴噴的唾液粘在霧月臉上,她抱住他,眼淚幾欲從眼眶掉落。
他們幹脆把那一大堆公仔都散給了周圍圍觀的小孩,隻留下那隻小狐狸,然後牽著手走到草地上休息。有小狗和孩子在跑來跑去,驚起一群群覓食的鳥兒。藏馬攬著她,替她梳理頭發,霧月閉著眼睛,心裏是壯闊天地間彼此意念相通相融的溫暖,臉上卻是安定淡然,如同一麵湖水,不泛起一絲波紋。這是他們兩人最後一次圓滿的相聚,她很滿足,並且珍惜。
藏馬在她耳旁輕聲問:“喜歡小孩?”
“嗯。孩子是希望,是光,看到他們的時候,就希望他們能避過我們的苦難,沒有缺陷地活一遍。”
“希望我們的孩子能這樣。”
藏馬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輕鬆地近乎玩笑,霧月卻像是被打了一槍,一下直起身來,愣愣看著他:“你說什麼?”
藏馬相當平靜地凝視著她,微微笑著:“霧月,我們有一個孩子,時雨告訴我的,雪菜將替你生下她。”
霧月有些眩暈,陽光像流水一樣灑下來,鴿子咕咕地輕聲啼叫,紫色的小花在風中輕輕起伏。她眼中慢慢流下淚水,猛地勾住藏馬的脖子,將臉埋在他頸間,爆發出一陣啜泣:“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我一直希望,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藏馬不動聲色地擁住了她:“想不想我們一起來養好她?”
霧月從他懷中抬起臉,神情是那樣哀婉淒絕:“不要讓她知道……不要告訴她我是她的母親,不要讓她知道那個給予了她生命的人,在創造她的時候就已經放棄了她,這太殘酷。我的出生就帶著諸多欠缺,猶如一種與生俱來的罪,我不想讓我們的孩子也這樣,她要有完整的家庭和關愛”
藏馬搖搖頭,他的眼睛湧上了淚水:“我會告訴她,告訴她等待一個生命裏至為重要的人,要讓她因這等待而有希望,因這等待而學會珍惜,學會感恩。”
霧月不再說話,她的心是這樣酸澀煎熬,因著這幸福,以及這幸福的短暫。
他們在晚上七點的時候準時出現在舞會上,藏馬為霧月買了衣服,是玫瑰紅的刺繡晚禮服裙,細吊帶,裙擺處是魚尾花邊,走動時輕輕蕩漾。搭一條羊毛流蘇長披肩,碎鑽的耳環搖晃著,發出凜冽的亮光。
這是霧月第一次這樣盛裝打扮,她的容貌本來就冷豔絕俗,上了少許胭脂後美得讓人目眩,她挽著藏馬的手臂步入大廳,讓人於讚歎之外,隻覺得“般配”二字,聚焦率絕對是百分之百。
這時候一個清麗少女挽著一個中年人走過來,藏馬有禮貌地微微頷首:“原木科長,你好!”
那個少女打量著霧月,眼中除了豔羨之外有淡淡的失落:“這位就是南野學長的女朋友嗎?真漂亮呀!你好,原木鈴子,初次見麵,請多關照。”
霧月微笑著向她點點頭,等他們走開之後才悄悄掐了一下藏馬的手背道:“就是這個女孩子吧?你又騙人!”
藏馬臉上帶著得體的微笑,和同事寒暄著,一邊回頭低聲道:“我沒騙人,她是沒有你漂亮。”
又見到誌保利太太和他現在的丈夫田中,作為這次舞會的主辦人忙著招呼大家。田中先生看見藏馬帶著這樣出眾的女孩子,驚訝地問誌保利:“秀一有女朋友了呀?嗬嗬,我這麼久都沒有聽他說過呢!”誌保利笑而不答,她經過稍微的修飾之後顯得年輕了好幾歲,一張溫柔而安定的臉,洋溢母性和堅強。她的身邊是愛她的丈夫和兒子,一個女人至此對幸福再無更多要求。
真好,霧月淡淡地想著。
因為舞會是為年輕人辦的,所以氣氛的確是熱鬧,帥氣的小夥子和漂亮精致的女孩聚在一起,大家一直說笑,霧月也和他們一起,把香檳當成水一樣來喝。
音樂響起,是溫柔的華爾茲,藏馬把手伸給霧月,引她入場。寂寥的藍光清漫的灑在舞池中央,霧月的裙擺在腳步移動的時候,像花朵一樣盛放。周圍的很多對情侶都在跳舞,但是她卻覺得這舞池中似乎隻有他們兩人,她非常自然地用手環住藏馬地脖子,把臉靠在他的胸口上,她聽見那清晰沉穩的心跳聲,一下,一下,擊打她的臉頰。他們慢慢地轉動著,一圈又一圈。
藏馬輕聲耳語:“今天快樂嗎?”
霧月閉著眼睛,適意地嗯了一聲。
“我一直在想,你能否過正常的生活。在魔界的兩個月,我試圖用世俗的幸福留住你,想讓你對生活產生眷戀,可是你還是離開。”
霧月緊緊地抱住他:“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沒法選擇。”
“還是有的吧,”藏馬的語氣有些嚴肅,“比如你可以輕鬆一點,不要管別的事,靈界那邊讓我去處理。霧月,這不成問題,我有把你帶走的能力,我們可以在任何一個地方生活,靈界,人間,或者魔界,忘記原來的身份,隻作‘我們’。”
“藏馬,”霧月抬起頭,她的眼角有淚,“當你為我受傷差點死掉,當你為了我給自己裝上冗佑,當你為了我不得不重返魔界任職,我想把整個世界撕碎,跟著你遠走高飛,但是不行啊……我真的不能,你的夢想、你的幸福在這裏,我不能自私地讓你跟我走。”
藏馬想說話,但霧月的手指按上了他的唇:“聽我說,聽我說藏馬……當初我做這個決定,真的隻是想懲罰自己,我要贖罪,對雪菜,對卓岩,對你。可是今天卻不同了,我第一次和人類相處,第一次看到這種生靈的快樂,他們的力量,他們對生命的熱愛,保護他們是我的責任,這和你保護你媽媽是一樣的,這是我們生命的價值。”
藏馬撫著她的頭發“你為什麼總是要獨自用力,不能讓我分擔嗎?”
“藏馬,你已經知道了嗎?你是不是想留住我?假如你真的說出口,你強迫我留下來,我會聽你的話。我說過,不論你讓我做什麼我都會答應,我對你感情太深,沒有力氣抗拒。盡管我說了那麼多關於責任的話,我還是會留下,隻是為了我自私的需要,我愛你。不過,我求你不要說,別讓我終身愧疚地活著,這種負擔會把我變成另外一個人,不再是你喜歡的霧月。”
藏馬沉默不語,他知道她說的責任和愧疚是什麼意思,他明白每個人的罪和責任都隻能背在自己身上,別人無法分擔。最後他說:“好,我讓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我也在魔界繼續任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