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助大吃一驚,這時隻見一個黑色的身影以迅捷無比的速度一躍而上,接住了跌落的藏馬,正是飛影。
飛影卻比幽助更加吃驚,剛一接觸藏馬的身體,隻覺得溫熱一片,竟然是滿手的血!低頭一看,藏馬雙目緊閉,看來是在落下前就失去了知覺,他身上的各處傷口,正源源不斷地淌血,已經把襯衣染得盡是紅色。
飛影火紅的瞳仁驀然收緊,你這個瘋子,受了這麼重的傷,卻還要孤身犯險,萬一風涯對你動手,你隻能任他宰割了。
幽助已經衝過來,扶起藏馬氣喘籲籲道:“快進城!我為他療傷!”
這時身後一個低低的聲音喚道:“飛影。”
幽助嚇了一跳,有人來到他背後,他竟然不知道!而真正嚇到他的,是背後那人爆發出來的妖氣,強烈的壓迫感讓他連呼吸都困難。下意識地用身體護住藏馬,轉過身,看到的是一個纏滿繃帶的人,隻有一雙眼睛,幽然散發著冷意。
北神的瞳孔張大,失聲喊道:“繃帶裏的人……軀……陛下……她……她是軀!”
軀!
魔界的三巨頭之一!
居然是一個纏滿繃帶的女人。
幽助聽見飛影的呼吸猛然變得急促,想到自己曾經拒絕了軀的聯盟,幽助的眼神驟然一變,他不怕和任何人戰鬥,但是,藏馬的傷不能再耽擱!軀在這個時候出現,無遺是將他逼到了絕境。
飛影走上一步,冷冷地注視著自己的國王道:“我跟你回去。”他這次離開百足來幫助幽助,是瞞著軀的。她親自趕來,看來自己真的是激怒她了,她如何處置自己無所謂,最重要的,是要讓藏馬安全!
然而軀沒有回答,依然冷漠地注視著幽助。
幽助低頭看了一下藏馬,藏馬的臉色從未有過的蒼白,像是豔陽下白雪的顏色,給人一種難以持久的感覺。
幽助終於忍不住了,向軀道:“有什麼事以後再說,你讓我送藏馬進去醫治!”他的聲音裏帶著驚懼,“隻要藏馬沒事了,我可以和你聯盟,就算讓我投降都行!”
軀的眼中波光一閃,慢慢說:“你治好了他出來和我比一場,如果你輸了,就答應聯盟的條件,如何?”
北神已大驚失色,高呼道:“陛下,不可!”
但是幽助想也不想就回答:“行!隻要我還是國王一天,我說了就算數!”
軀點點頭,讓開了一步,幽助大喜過望,扶著藏馬便向城內走去,這時候,一個小小的東西從藏馬手中滾落,軀撿起來一看,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叫道:“幽助!”
幽助的心一沉,回過頭緊張地問:“你……不會又反悔了吧?”
軀望著幽助:“我收回剛才的話,你不必和我比了,因為——”她頓了一頓,用淡漠的、但是足以讓人窒息的語氣說:“——他已經沒救了。”
幽助的第一感覺就是:我聽錯了。他轉過頭去看飛影,希望飛影不屑地冷笑一笑,這樣就可以證明他的感覺。然而飛影那一貫冷酷的臉上竟然閃現了一種呆滯的、茫然的表情,很可笑,但是卻讓人笑不出來。
他們寂然無聲地相對,因為沒有人敢開口,沒有人願意證實那句話。
最後還是北神咽了口唾沫,艱難地問:“你……憑什麼這樣說?”
“他剛才吃了這個東西吧?”軀揚了一下手中的東西,一個圓圓的、藍色的小果子,沒什麼特別之處,但此時停在軀纏滿繃帶的手中,卻顯得異常詭異。
幽助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他不敢確定地說:“我……我不知道……好像吧……我以為是療傷的藥……”
軀輕輕哼了一聲,看不見她的表情,不知她是不是在冷笑:“他受的致命傷,有什麼藥能如此迅速地恢複戰鬥力?這是隕果,意思是流星在墜落前的燃燒。能夠在短期內迅速提升精力的烈性果實——也是毒藥,它實際上是把所有的生命力一次消耗掉。一顆隕樹結一次果子就死了,人也一樣,隻要吃了就會衰竭而死。”
很久的寂靜。然後,幽助聽見一個人歇斯底裏地大喊。
“我不相信!”
那個聲音充滿憤怒,原來那是他自己的聲音。他在一瞬間並未感到恐懼,隻有憤怒,憤怒軀怎麼可以如此輕率地判了藏馬死刑,他想告訴軀,他們一起經曆過那麼多生死戰鬥,藏馬總是能夠化險為夷;他想說藏馬是很聰明的,再困難的事他都能想出辦法,那個一直淡然微笑的、冷靜從容的藏馬怎麼會死呢?可是他的喉嚨被什麼堵住了,隻是呼呼喘氣,臉漲得通紅,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北神心裏湧上一種複雜的感覺,他原本奇怪,受了重傷的藏馬怎麼還有如此強盛的戰鬥力,原來他是用這種方法讓自己回到戰場,他是用自己的生命來換幽助的勝利!一直對他戒備,一直對他猜疑,一直覺得他是幽助潛在的敵人,然而藏馬卻用如此決絕的方式證明了他與幽助的友情。
他低聲問軀:“沒有解救的方法嗎?”
軀沒有說話,該說的她都已經說了,她是從不說廢話的。她隻是看了看飛影,飛影的眼睛緊緊盯著前方,他緊握的拳頭裏有紅色的東西,一滴一滴地落下。
忽然之間,幽助橫抱起藏馬,旋風一樣衝進了城堡,北神叫了一聲:“陛下!”連忙追了上去。飛影看著軀,兩雙同樣冷而銳利的眼睛對視著,飛影用斬釘截鐵的語氣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事。”然後轉身衝進了城堡。
軀愣了一下,她無聲地跟了進去,沒有人阻攔她,這個時候沒有人想到,讓敵國的國王進入自己的國家是危險的事。
房間裏,幽助一手抵著藏馬的心口,一手抵著藏馬的後背,用盡全力將自己的靈力源源不斷地輸送進去。然而藏馬的身體似乎變成了一個空洞的、沒有底的容器,再也無法存留一點點的力量,那麼多靈氣灌進去,卻激不起一點反應。他能感受到那微弱的心跳,有一下沒一下,輕輕的,似乎隨時都會停止。
藏馬閉著眼,一縷紅發垂在蒼白的臉側,那麼安詳而恬靜,仿佛是睡夢中的孩子,也許一開始,他就是坦然地麵對這個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