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就魔鬼吧，靈界與魔界不也隻是一線之隔嗎？隻要下地獄的時候，能讓我陪在你的身旁，就夠了。卓岩心裏想著，他已經僵硬了千年的臉上慢慢挑起了一個笑容，不知是不是太久沒有笑過，連他自己都覺得那笑容好苦澀，好難看。
然而沒多久，日耀居然接到了霧月在行動中受傷的消息。日耀幾乎是被震驚了，以霧月目前的力量，能夠傷到她的人在整個魔界也找不出幾個吧？更何況有卓岩在她的身旁。
“呼”地拉開閣樓的門，一眼就看到霧月躺在榻上，而卓岩垂著頭坐在她身邊。日耀大步走上去，才發現霧月睡得很平靜，呼吸清淡而均勻，身上也不曾有什麼傷痕和血跡，看來卓岩已經用靈波動為她治好了傷。心裏稍稍安定了一點，繼而來之的念頭是一定要殺了那個傷她的妖怪，他斜睨了卓岩一眼，問：“是誰幹的？”
“一個a級的妖怪，我已經把他殺了。”
卓岩冷漠的語氣讓日耀幾乎憤怒，他看定了卓岩，語氣冷冷地說：“a級的妖怪，你居然讓他傷到了阿月。”
卓岩抬起頭看了他一眼，似乎並沒有注意到日耀眼神中那種可怕的東西，繼續從容自如地說：“那個妖怪很弱，我以為霧月很容易就能殺了他。”卓岩話語裏藏著的意思讓日耀的憤怒平靜下來，他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了，不再說話，靜靜地等著卓岩說下去。
“是我疏忽了，那個妖怪的武器是鞭子，霧月看到鞭子打過來忽然就站著不動了，等我衝上去的時候她已經受傷……”
室內是長久的沉默，隻聽見霧月輕輕的呼吸聲，連卓岩都看不出日耀此刻的心思。許久，一聲輕笑打破了寂靜，日耀微笑著點點頭：“我知道了，你回去休息吧。”
卓岩緩緩站起身，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忍不住回頭又看了日耀一眼，日耀的臉上又回複了那種“非人”的淡漠超然和淡淡的倦意。卓岩站在那裏，竟略微有些失神，聽到這樣的消息，他還能如此從容，他就那麼自信霧月不會想起從前的一切麼？還是說，他根本，就不在乎霧月？
其實他還是看得不夠仔細，如果他能夠凝視日耀的眼睛的話，就會在裏邊看到某種危險而深不到底的東西。
斜陽透過窗戶照在霧月的臉上，有一種不屬於人世的光澤。日耀抬手為她梳理有些亂的長發，他的動作很輕，然而睡夢中的霧月還是顫動了一下，緩緩睜開了眼睛，眼神中還帶著迷茫。
“醒了？”日耀含笑問。
“大人，”霧月坐起身來，撫摸著自己的肩頭，詫異地說：“咦，怎麼不痛了？”
“卓岩為你治好了傷，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日耀那一貫愛憐的神情裏，多了幾分審視。
霧月茫然摸了摸頭：“我不知道啊，我本來是要殺了那個妖怪的，可是突然他鞭子一揮，我的頭就好痛好痛，好像有什麼東西來拉扯我，可是我，我想不起來那是什麼了……”
日耀撫著霧月的雙肩溫言道：“沒有什麼，你這些天太消耗力量了……”
“不是的！”霧月忽然激動地叫起來，“我一定是……一定是把什麼重要的東西給忘了，跟鞭子有關……大人，你告訴我，那是什麼？我夢裏找的到底是什麼！”
日耀平靜地看著她，淡淡說：“我不知道。”
他眼光中有某種力量讓霧月驀然安靜下來，她抱著頭，努力去想，鞭子揮過來的那一刻，她真的在腦海裏看到了什麼，將堅硬的壁壘釘裂了一個口子，可是卻無法抓住……
日耀這一次沒有安慰她，隻是說：“我要出去一段時候，你要隨我去麼？”
霧月這才抬起頭：“去哪裏啊？”
“癌陀螺，國王黃泉的都城。”
霧月想了想，終於點點頭：“我要去，反正我也覺得總是出去殺人沒什麼意思了。”
日耀一笑道：“好，那你再睡一會兒，等身體完全恢複了，我們就出發，好嗎？”
“嗯。”霧月像個小孩子一樣聽話地躺下，剛要閉上眼睛，忽然又道：“讓卓岩一起去吧，他一個人留在這裏很悶的。”
日耀笑著為她掖了掖背角道：“好，你說什麼都好。”
霧月終於閉目睡去了，然而在睡夢中她似乎也是不安心的，秀氣的眉毛微微蹙著，宛如一朵百合沾上了露水。日耀看著她，臉上的笑意還未減退，卻慢慢地收緊了右手，仿佛落定一個決心。
沒有人，沒有人能帶走你。
一千年前，我沒有力量，所以隻能眼睜睜看著你走，現在不同了，現在我是主宰，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
想要奪走你的人，我必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