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種完全不同於月光的熾熱靠近了她,然後是一雙手臂環住了她的腰身,再然後,那熾熱的氣息碰到了她的臉頰……
霧月吃了一驚,用力掙開那個溫暖的懷抱,後退一步厲聲道:“你幹什麼?”
日耀愣了一愣,那白皙如玉的臉上,居然有一絲淡淡的紅,看了看霧月驚詫的目光,他不自然地掩飾道:“今晚——就到這裏好了,你早點休息……”日耀幾乎是有些狼狽地匆匆離開庭院,剩下霧月一個人在哪裏發呆,怔怔摸著自己的臉,還殘留著混亂而潮濕的氣息,剛才的感覺,好奇怪。
幸好這樣的事沒有再發生過,霧月也似乎逐漸淡忘了那一刻的曖昧,奇異的訓練繼續進行,可是她仍然不知道自己有了怎樣的變化,直到日耀把她帶到了一座金壁輝煌的大殿裏,指著一個妖怪對她說:“殺了他。”
那個妖怪被涼奈的緞帶捆綁著,不時發出震耳欲聾的號叫,霧月有些緊張地拉著日耀的手:“殺他……怎麼殺啊?他……好大……”日耀笑了,拍拍她的肩道:“沒關係,照我教你的去做,你可以的。”
霧月茫然地想:你沒有教我什麼啊?然而奇怪的是,看著那龐大猙獰的妖怪,心裏居然沒有害怕的感覺,於是緩緩走下台階,有些不知所措地對著那個大家夥。
日耀打個手勢,涼奈猛得一抽緞帶,那妖怪立刻撲向霧月,霧月大吃一驚,下意識地向旁邊一閃,耳畔隻聽見“呼”的一聲風響,更讓她驚訝的是,她的身體居然騰空躍了起來!又一次撲擊,又一次閃躲,霧月這才發現,自己的動作遠遠比料想得更靈活,在一次次的躲避中,她漸漸可以看清楚那妖怪的方向,以及他撲向自己的招式。
那種熟悉的感覺又來——有什麼東西在身體裏快速地流動,聚集在指尖想要衝出來,日耀的話又在耳旁響起:想象力量真實的樣子……力量真實的樣子……霧月緩緩閉上了眼睛,靠著風聲躲避著對手凶狠的攻擊,果然,大腦在屏除了一切雜念之後,那一抹銀弧又閃現出來,漸漸清晰……
涼奈吃驚地看著在場中如同夢遊一樣的霧月,忍不住向日耀道:“她……她在幹什麼……”日耀沒有回答她的話,他的目光緊緊盯著場心,臉上的神情是難得一見的嚴肅。
忽然,場中的霧月一聲嬌叱,她猛得睜開雙眼,同時,幾道銀光從她的手中飛出來,貫穿了那個妖怪的身體。
妖怪轟然倒在了血泊中,霧月回過頭驚喜地叫道:“我知道了!我知道力量真實的樣子!”她的眼睛是那麼明亮,幾滴血液噴濺在那燦爛如花的笑靨上,有一種恐怖而妖異的美麗。
涼奈打了個哆嗦,太熟悉的場景,以至於她身上的那幾處舊傷會隱隱作痛,而更令她震驚的,是從霧月身上擴散開來的妖氣,如此旺盛而強大。
仿佛小孩子發現了新鮮的玩具,霧月不再說她悶了。她每天和日耀的部下抓回來的妖怪打鬥,連她自己都不記得殺了多少妖怪——她也不屑於記得,殺了他們隻是為了應證自己的實力。
所有能在瞬間奪人性命的招數,必定要千萬人的血才可以煉就。霧月已經可以隨心所欲地凝聚出冷月刀,而且百發百中,戰鬥的對象很快從a級變為s級,她的力量震驚了整個集團。如果那些妖怪以前對日耀寵溺這個來路不明的少女有所腹誹的話,現在當霧月從他們身邊經過的時候,所有人都不得不敬畏地低下頭尊稱一聲“月姬大人”——他們怕沒準兒這個少女一時興起就拿自己當靶子了,而那個唯一能夠阻止她的人,顯然不會阻止。
當抓來的妖怪已經不能滿足霧月的興趣的時候,日耀允許她出去參加搶劫行動,條件是必須讓卓岩陪伴。於是忽然之間,在雷禪和軀的國境內,已經沉寂了一段時間的盜賊集團又猖獗起來,他們燒殺村落,攻打城堡,那些強盜有時候甚至連財寶都不搶,他們隻殺妖力強大的首領。傳說中,率領這些強盜的,是一個美麗的女子和一個高大的男人。
有些活下來小妖怪驚恐地說:那個女人手中發射出無數的銀光,然後所有人都死了,他們不是強盜,也不是妖怪,他們是魔鬼。
卓岩陪著霧月,陪著霧月殺戮,雖然他很少出手。他幾乎是懷著顫栗的心情看霧月興致盎然地殺死一個又一個妖怪,雖然在靈界的時候就陪她戰鬥過,但卓岩還從來沒見過這樣毫無目的又極度殘忍的殺戮。
他知道,這不是霧月的錯,在日耀的教導下,霧月根本沒有善與惡的概念,過於強大的力量和與生俱來的驕傲被一個茫然無知的頭腦支配著,結果往往比極端的邪惡更糟——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所做的是可怕的事。
卓岩想,也許他的命運就是注定跟隨霧月,不管是在靈界還是在魔界,不管是正義還是邪惡。他曾經說恨霧月是因為霧月毀了他的人生,其實他早已不記得自己人生的道路是什麼,隻有追隨她的腳步,他才能不迷茫,不猶豫。
鮮血潤濕了空氣,映紅了山穀,晚風變得腥鹹,月色在紅霧中迷蒙,漫山遍野隻有殘破的肢體,淒厲的尖叫,憤怒的呼喊,驚恐的哀號。卓岩轉頭去看霧月的臉,火光給那張白皙的臉蘊染上一層淡淡的紅,幽藍的眼睛裏跳動的是單純的快樂與興奮,仿佛是個光華四射的女神——又或者是,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