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他看著賀明嵐從一座廢棄佛塔下尋出她當初假借祈福進寺後偷藏下的毒藥,還以為她是要用著自存的藥物終結了性命。
可不成想,賀明嵐隻是將尋到的東西都交給了他。然後卻是步上高塔,縱身一躍……
高處落下的粉身碎骨比之毒藥入口的肝腸寸斷,那一樣更痛苦些?若是自己麵臨了死亡,會想要怎樣死去?
呂守呆站著,不覺地發了一陣兒癡來。
以至他再回過神,才尷尬地發現本應守護著的主人已放下了小娃娃蕭昱,被孩子的父親拉著一道偷偷溜到書房去說了兄弟間的私話。
曼雲抱著正踢騰小腿的蕭昱,一雙盡將一室異動盡收的明眸閃閃,頭抵上了小小子圓圓的額頭,母子倆個兒一齊嗬嗬傻樂……
待等四月初,南征軍的回歸重又在洛京城裏掀起了一陣兒熱潮。
南征諸將封賞優厚,但身為主副帥的蕭潭與蕭淵隻是得了皇帝的一旨褒獎。
民間百姓知之甚少也自然想得單純。皆已封王的兩個皇子已然地位超然,如果再賞,總不成奪了太子的位置讓他倆分了。自然當皇帝的老子好好誇誇就得了。
但在知情的朝堂上,已湧起了別樣的暗潮。
因了當初立嫡立長而下的套,蕭潭的妻族也有參與正月裏的謀叛。事敗得快而急,最後舍賠上了族中數人的官職實權才得以拔出了深陷亂中的泥腿,隻是元氣大傷。
身為南征軍主帥的蕭潭雖由楚王妃撇清無關,但回師途中還是被身為副帥的三弟繃緊精神盯防才進了京。
蕭潭是否應當問責?以他為首的諸成年皇子就藩,如果皇帝許了皇子去藩地是否應當予以軍政大權……
朝中一時間熙熙攘攘,又重啟了一番爭議熱鬧。
蕭家的幾兄弟倒也沉穩,一個個謹守門戶,相到比著老實本分。
待到七月,燕王府的長子蕭昱已能獨坐穩當,抓著軟酥糕餅磨著剛出小牙的時候,燕王蕭泓第一個上書請旨出京。
一石激起萬重浪。
奏章引起嘩然,實因上表的內容太過直白。
蕭泓求帶兵往燕,但也明明確確地寫著身為景帝嫡次子的他決意放棄了他這一支的皇位繼承權。
雖說太子蕭澤的身體已然逐漸康複,看著定能護著膝下嫡子蕭晗長大成人,按著先嫡後長不立幼主的規矩,蕭泓現下看著不過注定是個備而不用的替席。
但千百年來,皇位的歸屬皆由皇帝聖心獨斷,還沒有皇子主動提了他不要。也隻有這位據說盡得了皇帝偏愛的皇子敢這樣大膽地將話說出了口。
各種各樣揣測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了深深宮闕。
更令朝野意外的事發生在中秋節的宮宴上。
皇帝蕭睿當著勳貴大臣的麵,拿著一塊調兵虎符逗引著剛學會爬的燕王世子爬到身邊,待等高高抱起了白白胖胖的孫子時,老懷寬慰地大笑著許了一個月前蕭泓的請求。
中秋月溶溶,悠悠車轍輾著桂子清香。
“世上一切都必須有舍才有得,對不對?”,硬跟妻兒擠在歸府車輦上的蕭泓眼眸熠熠,伸手輕輕拽了拽正被兒子抱在手裏啃的金虎符。
這是皇爺爺給自個兒的!蕭昱雖不會說話,但顯然心裏明白得緊。他白嫩嫩的雙手緊摳著漂亮牌子不放,剛長出的一對小牙狠狠地咬在了老爹的手背上。
“你放手!”,曼雲一聲嬌叱,蕭泓立時腹背受敵。
蕭泓的手剛一拿開,小蕭昱就嗬嗬笑著把金符塞到了曼雲的手裏,小腦袋也跟著拱到了娘親軟香的懷裏不停地拔浪著。
“臭小子,啥便宜都要占!”,盯著妻子微露出的一抹雪峰,蕭泓的喉結不由一動,生咽了口水。
燕王殿下立時打定了主意,待轉回府第一件要做的事不是收拾了北上的行李,而要打場硬仗,逼了已長牙的小子立刻戒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