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場那個暈,怎麼感覺在哪部八點檔的連續劇上聽過這樣的對白。還沒等我回過神來,她已經抱著我盜竊來的勞動成果跑出教室。我急忙追上去,並不是死纏爛打,也不是惱羞成怒,隻是想了解一下,到底是哪個家夥敢與我搶飯吃!不知道我快餓死了嗎!
愛情轟轟烈烈,如同脫軌的動車組,結果慘不忍睹。
我立在她麵前,摻著她一根蘿卜粗的胳膊,問:“你喜歡的人是誰?”
她他媽的依然停頓好幾秒,說:“我說出去你不要說出去呀。”
我咬牙切齒:“好。”
“羅大寶。”
“為什麼喜歡他?”
“他天天給我買冰棍。”
“我也天天給你帶精神糧食呀!”
“他是班長。”
“我也是學校乒乓球桌麵清潔隊的隊長呀。”
“他說過不可以將我們的愛情告訴別人,地下發展,真是浪漫。”
“我不浪漫?”
“很散漫。”
“那你為什麼將你們之間的事告訴我?”
“因為你問呀。”
“就這樣?”
“而且你天天給我帶書。”
“就這樣?”
“你還想怎樣?”
“不想。”
“謝你的書。”
“不客氣,活該的。”
……
我回家又啃了一條粽子,邊啃邊分析,具體如下:愛情不是一廂情願地付出就可以,還要顧及對方的感受,摸透對方心理,對症下藥,百發百中;最好當個班長,或者學習委員,要不小組長也好,權利象征著魅力;最重要的,小女生愛玩浪漫。
以上我都沒考慮過,不失敗的話,那絕對是成功將我當兒子寵著了。所謂失敗是成功之母,那樣我豈不是變成外孫子啦?我真是個龜孫子!
以上是我小時候的圖書館愛情經曆。
由於愛情的夭折,我一度喪心病狂,厭世情緒達到極點。愛情沒了,手上的圖書館鑰匙怎麼辦?我想過將它拋進小學的茅坑,後來,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其實大可不必這樣。回想起來,我之所以喜歡班長羅大寶的女朋友,還不是因為她喜歡看書?這股氣質勁,我可沒忘!我若仔細鑽研,說不準日後成為一塊磁鐵,女生則如同小鐵釘,唰唰朝我撲麵而來。
當時很流行一首《好漢歌》,該出手時就出手,嘿。我則把它唱成該放手時就放手,嘿咿呀。放手後的我不再偷書,轉而看書。上課下課手裏揣著一把螺絲批,別人問我不是用來捅羅大寶的吧,我說是用來看書的,沒一個相信。
不信就不信,我也不在乎。有了圖書館,我的精神境界可不是你們此類鼠輩能理解。我看書去!
原來有這麼一個好地方!
書中自有千種栗,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唉呀呀,讀好書就不用吃飯不用買房子不用泡妞啦!讀書有多好,沒讀書的人是不知道的。
讀的書多,我隱約察覺自己的變化:越來越在行了。日翻多頁不說,還可以下筆塗鴉幾句。其中最讓我有信心長江後浪推前浪的是詩歌,不就一個句子拆成三四截嗎,我再喜歡不過。逐漸地,我成為了一個詩人。泡馬子的事水到渠成,貨源充足,任我挑選。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現在我的大學圖書館比我的小學圖書館大很多,大學就是大學,小學就是小學,兩者從圖書館一比較,區別擺在眼前。隻不過,大學的圖書館也大不到哪裏去。
我一把推開圖書館的門,盡管周末,人數竟也龐大。
一樓是接待大廳和自習室。自習室裏的人不少,正常跡象,如果是期末,那可不得了,情侶也紛紛從校園裏談情說愛的角落跳出來,大家都是挽起手袖搶座位,豬崽搶奶便是類此情況。二樓是辦公室與期刊部,也是圖書館裏高跟鞋最為集中的地方。辦公室的女人們打個水送個文件什麼的,敲著地板,踢踢踏踏。在期刊部看雜誌的學生如坐針墊,橫射白眼,真想把穿著高跟鞋亂敲的女人給滅了!四樓至六樓是藏書館,裏麵除了違背共產主義的書籍沒有外,其它應有盡有。
一直以來,我都覺得圖書館與女生有著微妙的關係。我滿腦子的愛情幻想都寄托於圖書館,架構於其上,甚至潛意識裏明確了挑選女生的必要條件都必須脫離不掉圖書館的幹係。大家來圖書館有目的,我來圖書館也很有目的,他們來圖書館借書還書看書學習,我來瞄女生,目的非常明顯。我心中暗暗算計,遲早有一天邂逅屬於自己的女王,轉角遇到愛;就算沒遇上,我也會想方設法接觸清潔阿姨的女兒。為什麼?因為我喜歡圖書館女孩,喜歡與圖書館有聯係的女孩。反正我來圖書館就不是做什麼正經事。
顯然,我差點忘記自己今天來圖書館的目的了。上麵怎麼沒提及圖書館三樓?那兒才是我要去的地方!
三樓是圖書館電子閱覽室,我是來應聘管理員的。
圖書館電子閱覽室管理員屬於學校勤工儉學活動提供職位之一。首先,我有能力勝任這份工作,因為我對計算機有著狂熱的興趣,雖然我的本科專業是化學化工;其次,我的家庭不富裕,說得上寒磣,父親母親感情破裂,影響重大,對我感情付出減少不說,對我的經濟付出更是少得可憐;另外,在參加勤工儉學活動當中,我可以學到許多有關職場知識,為以後的就業做好最佳的鋪墊;最後,自己賺來的錢花得更風流,泡妞也有資本。
以上是在應聘過程中,我為“你為什麼來應聘這份工作”給出的答案。當然,最後一項是我在心裏說的。我再怎麼混蛋,說話還是會分場合的。
應聘麵試官是一位大三的學生,三年來,他一直在電子閱覽室當管理員。
他聽著我的分析,頻頻點頭,眼睛不停地放著慈祥的光芒。這樣的小動作,我將之理解為對我的肯定。於是,我一直笑容可掬。不得不說,要是在其他場合上見到什麼大師兄大師姐,我才懶得賠笑。賠笑比賠錢還讓我難受。
我對自己可以取得這份工作信心十足。說到底,我這麼有信心,原因還是歸結於走後門。
事情的真相是這樣的。
開學以來,身為大學生的我深感生活百無聊賴。在一個吞飽油條後失眠的夜晚裏,我想到勤工儉學活動。到底選擇哪種職位?毫無疑問,計算機。如你所知,我盯上了圖書館電子閱覽室管理員。有目標就得有計劃,我尋消問息洗耳恭聽詢於芻蕘,千方百計了解到爭取職位的途徑。然後,就有了走後門。起初,我隔三差五跑到管理員(即給我麵試的師兄)麵前,學習工作性質以及內容。他見一個新生有如此熱情,當然款情相待。後來,我對工作逐入佳境,胸有成竹安心定誌。另外,我與師兄熟悉程度也與日俱增,誰不知道在朋友處謀取一職半位輕而易舉,隻要你不傷害他的利益。說得更深入一點,其實,在我跟隨師兄學習的過程中,我給他買的盒飯買的飲料為成功取得工作奠定了牢不可破的基礎。
我確實是使盡壞點子的家夥!
麵試按照規矩進行,躊躇滿誌的我在麵試完後還不忘請師兄吃個飯,雖是外街大排檔,也算有誠意。
因為我的心思非常注重對工作的爭取,所以一直漂浮不定。正因如此,麵試相關的事情不由自主地從簡而述了,畢竟我需要的隻是一個好結果。而且我也得到這個好結果。
“從明天開始,過來圖書館電子閱覽室上班吧。”師兄吃飽喝足後,一隻手摸肚子一隻手拍著我的肩膀說。
我興高采烈,比第一次在校園偶遇Francesca Johnson還要興奮。噢!我不能這樣比較,兩者是完全不同性質的。
工作和女人是男人大半輩子的追求,對於兩者,我都很高興。
得到工作的我似乎有點興奮過頭。
夜裏,老二滿眼詭計,對我說:“大哥,過來當我的家屬團好嗎?我明天參加校園十大歌手初賽海選。”
我脫口而出:“好呀。”
這就是興奮過頭的證據,說話一點也不經大腦。我事後回想,後悔不已,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給切了。不就一場海選嗎,沒必要家屬團吧?我竟也答應,看來,我比老二還要吃飽撐著。
讓人欣慰的是,偉哥也和我一樣白癡,答應老二當家屬團。
大學裏不僅人多,活動也多。兩者之間其實就是因果關係,相互依存,同脈相承:人多自然而然沒事也要找事做,於是就有了活動,活動也因為人多而經久不衰。大家都活蹦亂跳的,嬉鬧起來連父親姓什麼都會忘記。所有活動都打著鍛煉的名號進行,無一例外,口口聲聲這是展示才華的舞台。舞台我見得多了,就是才華少得可憐。在這種浮躁的活動中尋找才華,無異於荒原裏尋求綠株。當然,這涉及到舞台大小問題、階層高低問題、環境好壞問題。
我們學校的舞台就小到不能再小!
中華人民共和國偉大革命先驅、革命領袖毛澤東主席曾在《反對黨八股》寫道:“空話連篇,言之無物;裝腔作勢,借以嚇人;無的放矢,不看對象;語言無味,像個癟三;甲乙丙丁,開中藥鋪;不負責任,到處害人……”而如今將之用來描述大學裏眾多沸沸揚揚的活動,也不為過。
老二參加的這個十大歌手比賽就是校園經典活動之一,好壞自有人評述,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上台表演的學生形態各異,高矮不齊,有的家庭條件比較好,有的家庭條件比較差(我從小練就一雙勢利眼,從外表可以判斷)。家庭條件好的光鮮亮麗,妝扮時尚;家庭條件不怎麼好的則黯然失色,樸素明朗。就算衣服再普通不過,其上也經常會用各種工藝弄著這個英文單詞“fashion(時尚)”。好在學校還不是完全地社會化,以貌取人的現象並不嚴重,至少在此次活動中就不明顯。
我和偉哥坐在最後一排,位置和平時上課時的差不多。這樣的好處是,待實在熬不下去時,拍拍屁股就走人。老二也挺貼心的,怕我們家屬團受苦受累受困,每人發了一瓶可口可樂。話說也不對,假如他的意中人何小惠不來當他的家屬團,我想我們連最廉價的菊花茶也喝不上。還好,老二把他的愛人何小惠也請來了。
我正在心裏咒罵老二時,他開始上場。
老二顯得有點緊張,眼神飄忽不定,步伐輕浮如同踩在蘆葦上。他身著平時少見的黃色POLO衫,腳上的白色運動鞋洗得終於見白,配合著黑色西褲,像個煤礦老板。
他哆哆嗦嗦地開口,道:“大家好,我是來自化學化工學院的學生。”
我們一聽,學院大名都報出來,台下不禁歡呼。
“我,我的名字,叫找老二,哦,不是,我的名字叫,趙乳鵬,我很,很高興在這裏,為大家演唱,獻唱張敬奸,哦,不是,是張敬軒,的《斷點》,謝謝,鼓掌。”
現場一片安靜,一點沒有掌聲,老二咧嘴傻笑,自覺台階不好下,隻好開聲放歌:
靜靜的陪你走了好遠好遠
連眼睛紅了都沒有發現
聽著你說你現在的改變
看著我依然最愛你的笑臉
這條舊路依然沒有改變
以往的每次路過都是晴天
想起我們有過的從前
淚水就一點一點開始蔓延
我轉過我的臉不讓你看見
深藏的暗湧已經越來越明顯
過完了今天就不要再見麵
我害怕每天醒來想你好幾遍
我吻過你的臉
你雙手曾在我的雙肩……
當老二唱到副歌部分,也即“你雙手曾在我的雙肩”時,高音開始上不去,腔調完全變形,破了。這種走調是用鐵絲刮劃大理石,用鐵鏟摩擦水泥地,用鑰匙劃破塑料袋,聽著讓人撕心裂肺,毛骨悚然。
老二一下子成為了真正的主角,滿臉不好意思,兩眼左右一掃,務必心想:還是得找個好台階下呀。於是,他又開口說:“不好意思,走神了,我再唱另外一首吧。”
我看一下偉哥,偉哥看一下何小惠,何小惠看一下我。偉哥低頭在我耳邊咬耳朵:“我看大事不妙。”
我點頭回答:“嗯,老二要破釜沉舟啦。”
隻見老二深吸一口氣,兩腮鼓起來,長腰由後彎向前屈,竭斯底裏吼了出來:
一個人,兩個人來摸
我和偉哥一下子愣住,這不是老二洗澡時經常扯喉嚨哼的歌曲嗎?怎麼可以將它搬到表演台上?關於這所歌,我應該更清楚地說明。它原本不是這樣的,而是由網絡歌手創作的《一個人的寂寞兩個人的錯》。老二改版純粹自娛自樂,瞎胡鬧來著,沒想到今兒興起,脫口而出。
料他也沒膽子唱出如此粗俗下流的歌詞,唱錯也隻是個口誤。
我為什麼這麼肯定老二是口誤呢?因為老二在台上憋紅著臉,羞澀難當。那臉難看得就好像剛從樹上掉下來的柿餅,被使過的大東風卡車一碾。
這回可真不得了呀!台階被自己越建越高,實在下不來了,除了摔死,摔得麵無全非,摔得七孔流血。
還好主持人明白真相,急忙伸出緩助之手,說:“這位同學極具創作天賦,為我們奉上了清新脫俗的作品,大家用熱烈的鼓掌歡送他下台。”
觀眾一臉尷尬,死氣沉沉地拍響幾個掌聲。老二一溜煙,衝下台,杳無人影。
我們家屬團尾隨主角一哄而出。
《雷雨》有這麼一幕場景,就是四鳳因無法承受殘酷的現實,衝出屋子奔向花園,碰到漏電的電線而死。我們都害怕老二會做出對不起自己的事,所以,大家都急忙尋找。雖然老二不是四鳳,而且也沒什麼可比性,但世事難料。
無雙不巧,月老的安排就是如此精妙。
在場地門口,我居然碰到Francesca Johnson!她剛好也從比賽場地出來,冥冥中使然,我們又相遇了!
然而,在如此場合見麵,我實在沒有準備什麼開場白,隻好支支吾吾。Francesca Johnson卻是第一個開口:“你認識趙乳鵬呀?”
我一臉假裝茫然,說:“不認識,怎麼會認識他呢!”
“那你跑出來幹嘛?”
“喔,那個,喏,我想上個廁所。”
“這樣。”
“對對。”
因為心急,苦思老二在何處,我回答得匆匆忙忙。Francesca Johnson似乎也明白我有急事,先行道別。
怎麼會在這裏遇到Francesca Johnson?倘若在別處,例如學校超市或者奶茶店或者圖書館什麼的,那該多好!那該多浪漫!可惜呀可惜!
這算第二次偶遇,他日校內邂逅最後一次,我必定向你要電話,Francesca Johnson!你能聽到我對你的呼喚嗎?
出乎意料,第三次邂逅竟來得比第二次還要匆忙,就在十大歌手初賽海選第二天。這也是後話了。
在這裏,交代一下老二吧。他沒事,我們趕到的時候,他躲在廁所裏,一聲不吭,獨自飲淚心痛欲絕。欲絕就對,還好不會死,死不了就還有明天的!
“大哥,何小惠說我表現得怎麼樣?”
“還好。”
老二卻哭得更厲害了!
我必須承認,我是在給安慰。
第二天上課,大家懨懨欲睡。尤其老二,像從籠裏放出來的閹雞。他的腦袋如同用繩子綁著,掛在脖子上,一用力甩,沒準會掉下來。也難怪,打個電話給心愛的女生,竟然沒接,換誰誰心酸。
有人歡喜有人愁。為慶祝順利成為湖畔文學社社員,偉哥喜上眉梢慷慨解囊,請我們喝糖水。
大學裏的黑夜與白天其實沒什麼區別,永遠喧囂吵鬧。今晚也不例外。
我們三人來到第二飯堂,挑靠近門口的位置落座。位置的選定由我提議,說服他們的大概觀點是:把守大門,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學校什麼貨色女生隻要進出二飯,我們一目了然。老二一時醒悟,拍腿稱快,好主意。
偉哥是老板身份,對我們說:“喝點什麼?”
我心裏一陣竊喜,點個最貴的:“香芋西米露。”
偉哥轉向老二,問:“你呢?歌星。”
老二滿臉不耐煩:“滾,和大哥一樣,加冰。”
“好嘞,等我回來。”偉哥說完,向甜品站走去。
我偷偷瞄一眼對座的老二,隻見他垂頭喪氣,一副靈魂出竅的樣子。我明知故問:“老二,怎麼啦?”
“沒事。”他還在掩飾。
“晚飯沒吃飽,又餓了?”
“沒事。”他回答得顯然牛頭不對馬嘴。
我也識趣,不再詢問下去。打破沙鍋問到底,到底還是沒砂鍋。
然後就是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
“大哥,你說小惠在想什麼?”老二突然問道。
我又不是你的小惠,我怎麼知道她在想什麼;我連自己在想什麼都不知道,我怎麼知道你的小惠在想什麼。越是在乎的人越是猜不透。於是,我加強安慰語氣,對他說:“也許什麼都沒想。”
“那她為什麼不接我的電話?”
“也許電話壞了。”
“那她應該找個電話回複呀,知道我打過去,還不回複。”
“這種情況,你會回複吧。”
“對呀。”
“好孩子。”
此時,偉哥手捧托盤,上麵放著三大碗糖水,步伐姍姍走回來。他聽到我們的對話,立馬搭上嘴:“說我好孩子嗎?”
“滾。”我和老二少有的異口同聲。
偉哥坐下來,說:“對了,老二,你的女朋友給你回電話沒?”
“什麼我女朋友,人家沒說跟我呢,拜托!”
“難道你不想?”偉哥繼續挑逗老二。
老二似乎真的來勁,一本正經地說:“廢話。”
思春中的男人確實沒什麼智商,我快速打住偉哥:“別鬧了,讓老二靜一靜。”
老二也沒理解我的意思,像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呆呆看著我。我見他還是沒找著魂,心中恨鐵不成鋼,說:“喝糖水吧。”
三人這才咕嚕咕嚕喝起來。
糖水很甜,我舔著嘴唇心滿意足。占了便宜,心情大好,一天下來上課的疲憊煙消雲散。
就在我剛放下大碗的一瞬間,心情立刻從雲端跌落至穀底。
老天呀,你是不是看我比你心情不差,故意玩弄人?
我傷心的源頭與老二悲痛的初始一比較,本質其實一模一樣。我又見到了Francesca Johnson!
見到心中女神,按照事先設好的情節,本該是高興的事,可我卻是晴天霹靂般痛苦。
因為Francesca Johnson身邊有一個男生!
我怎麼可以忍受喜歡的女生旁邊還有一個男生!
他們還牽著手!
我剛喝下的香芋西米露在肚子裏翻滾,甜甜的,後來變成辣辣的,像一大瓶聚本乙醇在體內翻江倒海。我該怎麼辦?窩在這飯桌間,低頭緊握拳頭暗暗心酸?還是衝向前,半路攔截逼問清楚,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什麼關係?這還不明顯嗎?我連人家的名字都不清楚,好意思上前當第三者嗎?遙想上大學以來,我對美好愛情的向往,對浪漫情節的守候,一切都破滅,魂飛魄散。你不知道吧,前兩次我們的相遇是多麼的美好。假如我們開始一段新鮮的愛情旅程,手牽手過上幸福愉快的日子,我想你一輩子也難於忘懷!為何偏偏這第三次,我正準備向你拿電話的第三次邂逅,你身邊突如其來冒出一個男人?到底為什麼?
我越想越火光,體內的能量似乎快要爆炸。
再看看Francesca Johnson身旁的男生,人高馬大,四肢發達,一副運動員的身板。他肌肉發達,尖嘴猴腮,頭發蜷曲得像小學英語課本裏的湯姆,身軀高大威猛,能在第二食堂的地板上留下一片燈光陰影。看到這裏,我馬上心虛:打起架來,我肯定被打得不是麵目全非就是半身不遂!
真大一坨被鮮花插上的牛糞呀!
我心裏一陣陣的不服氣,我也承認自己是吃不到葡萄推翻葡萄架的心理。好吧,有主的花不能亂采。何況這主一副猿人模樣。
看著這對情侶消失在校園內,我感受到滿目瘡痍。他們有多親昵,我就有多悲哀!
蒼天你奶奶老大爺的,你有眼就陪我落落淚吧!
Francesca Johnson,Francesca Johnson的電話,我哭著和你們說再見!
我愛上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女孩!
回到宿舍,我沒有洗澡,直接躺上床,倒頭大睡。老二問我:“怎麼啦?”
我說:“沒事,睡吧。”我徹底進入老二的心境,原來一個宿舍一下子有了兩隻閹雞。
黯然神傷的我開始胡思亂想天馬行空,實在接受不了愛情的離去呀。
我靜靜地斯條慢理地守護愛情有什麼錯?它竟然按捺不住,輸給了時間,轉身說走就走,離開是最燦爛的理由。
大學愛情故事呀!你他媽的比大家掛在嘴皮邊的“我請你吃飯”還假。
我一夜無眠,想起了高中第五年時的郝大海同學。
那時,大海喜歡一個叫葉子的女生。我問他,你喜歡她哪裏?他很害羞地回答,我覺得她很像周筆暢。我又問,真有這種擁有明星臉的女孩?他信誓旦旦地回答,有!假如事實如此,我的確渴望閱覽一番。於是,大海把我帶到他的周筆暢麵前,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橫看豎看,怎麼也看不出她哪裏像周筆暢。我想了很久,噢,不對,眼鏡倒是挺像的!
就這麼一個女生,怎麼也說不上靚女,大海為什麼會喜歡呢?
大海晝思夜念,思想指導行動,他開始頻繁地給葉子遞情書。情書數量眾多,形態各異,五顏六色,花樣百出。外人看在眼裏務必認為他花費不少功夫,其實非也。這些情書大多是他的好兄弟李冬瓜寫的。李冬瓜向我訴過苦,剛開始隻是好心腸幫忙寫幾份而已,後來,沒想到大海胃口大,每兩天一封。重點就在這裏,剛開始寫的幾封是李冬瓜的筆跡,到後來不可能把信換成大海的筆跡吧。因此,在大海的強迫淫威下,李冬瓜非常心不甘情不願地當起大海的槍手。
物極必反,有一次,李冬瓜實在心煩,可能思慮到整天為大海寫情書也撈不到什麼好處,開口對大海說,我不想寫了。大海甜言蜜語,如同國家領導人對基層群眾的關愛,但使勁渾身解數,也奈何不了李冬瓜的罷筆決心。於是,大海應承李冬瓜天天請他吃飯。李冬瓜從了。
到底還有李冬瓜不服從的時候,大海就對李冬瓜說,我寫你抄,你也給我完成吧,不然我的幸福真的不幸了。
給葉子情書的內容我看不出來,不是我不想看,而是字裏行間的書法真是讓人看著掉雞皮。也不知道葉子有多少雞皮疙瘩為此而掉。
大海也是癟三一個,每次的情書都是找我給他送。
反正可以跟著李冬瓜混飯吃,我也沒想太多,就當起大海的信使。
對泡妞這種事,還是旁觀者看得比較明白。若我是女生,我也不會喜歡大海,自然不是損友,除了大海不帥之外還是有原因的。
另外,真不是我多情,葉子竟然以大海為由,與我有過多接觸,盡管她打著向我傾訴的幌子。
我一直相信,如果別人喜歡你,你並不一定清楚;但如果別人和你玩曖昧,你一定可以感受得到。
這可不是什麼好事情!大海渾身上下所散發的酸醋,兩米開外,誰都聞得到。我也覺得非常不好受,深感紅顏禍水。
葉子對我有感覺,我又能怎麼辦?我和大海雖然不是什麼山盟海誓歃血為盟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但也一起打過撲克牌一起考試作過弊一起吃過學校旁邊的砂鍋粉一起罵過哪個學校領導他媽的真該死,彼此分享幾張毛片還是可以的。
我還記的有一天體育課,大家排著隊,聽著老師指指點點。大海的眼神留意葉子,葉子的眼神留意我,我的眼神不能不留意李冬瓜,李冬瓜的眼神同時留意三個人。那個氣氛真是別扭,感覺全世界都脫光了衣服。
還記得那麼一天,好像是什麼節來的,現在也想不起來,反正就是給青年男女纏綿談戀愛交流感情提供借口的日子。大海寫信給葉子,渴望結伴出來散散步逛逛街壓壓馬路。沒想到葉子回信速度比學校附近網吧的網速還快:不去!
大海接到回信,愁眉苦臉多時,考慮軟的不行就來硬的。又給葉子寫信(應該是親筆寫的,隻是故意模仿李冬瓜的筆跡):我已經和朋友們說好,要帶您出去讓哥們見見。你若不陪我出去,我豈不是很沒麵子?
我一看這信,頭腦一片轟隆。我一臉疑惑,問大海,這樣行嗎?大海用拳頭往胸脯一拍,胸有成竹地說,沒關係,有戲的!
我心想,完了完了,戲是唱了一小部分,畢竟還沒到徽班進京的輝煌時刻。郝大海你竟敢破罐子破摔!
結果,不出所料。
大海很沒麵子。
那段輕鬆的日子就在大海問我怎麼追求葉子,葉子問我怎麼擺脫大海中流逝,我活在矛和盾中間,為難不已。
這都是高考環境下的愛情故事而已,隨著高考的結束,過程中形形色色向各個可能性發展的細節已無從考究。然而,依然清晰留在我腦海中的是一個睡意朦朧的午飯場景,大海將一塊橡皮擦一樣的肥豬肉甩在玻璃鋼做的飯桌上,問我:我該不該繼續?
我看一眼桌子上的肥豬肉,再看一眼自己飯盒中的肥豬肉,心想,我可沒那麼多肥豬肉跟你耗,一副百家講壇的強調對他說:愛是自私的,你朝自己感覺好的方向發展吧,愛著高興你就繼續,愛著痛苦你就結束!
現在回想,我實在是挖了一個大坑讓自己往裏麵跳!
失去Francesca Johnson後,我苦不堪言,可還是盼望繼續。
我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