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抓了個棗子隨意用手帕擦了擦,便塞到了嘴裏,輕輕一咬,隻聽到“哢嚓”一聲,舌尖甜絲絲的,皮薄肉厚,滿口清香。
還好能吃到棗,勉強治愈了她那顆疼痛不已的心。
隻是棗皮不易消化,吃多了會難受,會覺得胃滿滿的,東西都阻到了喉嚨。這一點安然深有體會,因為每次她都會忍不住吃多了,再抱著肚子滿院子遛彎。
“你們也吃,金珠,抓兩把給鍾叔。”安然道。
“哎。”金珠應聲。小姐在衣食方麵並不吝嗇,她們這些近身伺候的人都跟著沾了不少光。
她雙手捧了一捧給鍾叔,鍾叔也不推辭,用衣擺接住,道了聲謝。
馬車很快入了城,車裏車外都是“哢嚓哢嚓”的聲音。
棗子吃完,也正好到了朱雀街,安然在街角下車,打算步行。
這馬車是裴煜的,外表並不華麗,沒有鑲金嵌寶;但那兩匹溜光水滑、通體烏黑的馬,即便是不懂馬的人,也知道那不是一般人家能養出來的。
不知道有沒有人認得他的馬車,安然還不想讓太多人知道他們的事兒,不然滿城的風言風語,可不太好聽。她臉皮厚些倒還無所謂,可是斐然定會被同窗取笑,祖父祖母也會被人指指點點。
青州城的朱雀街,比不得古長安厚重繁華。街道兩旁店肆林立,屋宇鱗次櫛比,茶肆、酒樓、書坊,布莊,當鋪,應有盡有,熱鬧卻不嘈雜。
這裏是東市,來此之人多是達官貴人,士子書生,還有官家的夫人小姐;當中街道寬闊,人流並不密集,騎馬的,坐轎的,乘車的,也有三三兩兩結伴而行的。
大周風氣相對自由,貴族女子若是活潑些,打馬遊街也未嚐不可;男女大防不太重,少女出門無需帶幃帽,未婚夫妻也可一同遊玩。
安然帶著兩個丫鬟直奔書坊,想要買幾本最新的話本。
她偏愛神仙鬼怪和江湖俠客,曆史故事亦可,讀著都挺有趣的,能夠消磨時間。
最討厭窮書生和白富美的愛情故事了,那都是猥瑣沒用的書生意淫的產物,自己沒本事,中不了舉當不得官,說不定蹲在小破屋裏吃了上頓沒下頓,卻想要賢惠的貴族小姐非卿不嫁,還想要溫柔的青梅表妹不離不棄,最好再有個體貼的紅顏知己以身相許,還要個美貌的丫頭紅袖添香,夢想能夠高官厚祿,左擁右抱。
《西廂記》中張生與崔鶯鶯,私定終身,無媒苟合,無視了禮法綱常,打著愛情的幌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偷情私會,香豔無比,圓了落魄書生的美夢;張生還摟草打兔子,對紅娘偷襲摟抱,整日想著偷香竊玉,不過是個無恥的浪蕩子!
而紅娘一個丫鬟,更像是拉皮條的,在兩人中間穿針引線,看著是在幫小姐,其實她早就愛慕張生,關係也很是曖昧,不過是想做小姐的陪嫁,也能與心上人在一起。
張生最後自然是功成名就,還娶了高貴的小姐,說不定享了齊人之福。
這還是美化過的,真實的張生就是個大渣男,始亂終棄,另娶她人,還潑了崔鶯鶯好大一盆髒水,說她是紅顏禍水,影響自己前途。
再說《薛平貴與王寶釧》,當初看的時候,就氣的想要吐血。
王寶釧不惜與家人恩斷義絕,也要嫁給薛平貴,結果她的丈夫一去不回,還聽信傳言,認為她過不得苦日子,另嫁他人了,簡直是一片真心喂了狗。
她苦守寒窯十八年,她的丈夫卻與別人生兒育女,享盡榮華。後人想給她的愛情一個美好的結局,讓她做了十八天的皇後。
可實際情況呢?一個原本嬌生慣養的女子,身體虧空,熬得過十八年麼?即便她還活著,卻容顏不在,無權無勢,看著丈夫的其它女人和孩子,她真的快樂麼?
那些愛情故事,最後受益的都是男人,說什麼浪子回頭金不換,在外麵胡作非為夠了,轉頭回家養老,就成了好男人;而女人為他生兒育女,侍奉公婆,操持家業,熬成了黃臉婆,那都是應該的。
看了那些話本,真叫人惡心得要死,再也不敢相信愛情了。
還是《攀折記》的三觀正,大概講的是一個落第秀才愛上一個千金小姐,便費盡心機奪得了小姐好感,但是秀才有個青梅竹馬的未婚妻,他想左擁右抱,享齊人之福,便隱瞞了此事,最後事情敗露,被兩人雙雙厭棄,最終窮困潦倒一生。
書生的貪心得了報應,大快人心,女人們紛紛罵那書生無恥,罔做讀書人;而男人們心裏是什麼想法,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