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義急急點頭道:“是!是!我姓溫,單名義……”
公孫蘭笑道:“他那樣喚你,我想我也可以這樣喚你吧!”
溫義道:“大姐年長,小弟該這樣喚!該這樣喚!”
公孫蘭見他聽到阮偉的名字,便如此興奮,想他結拜兄弟倆的感情,可比日月,貴在難得,當下不忍再令他焦急,笑道:“你的大哥,在庫庫什裏山上……”
溫義驚喜得淚流如雨,那不是悲苦的淚,而是高興的淚,好半晌,她的喉嚨才迸出聲音道:“他沒死?”
忽然蹄聲得得,白蹄烏如陣風似馳到公孫蘭身旁,健壯如昔,公孫蘭大喜,拍著馬頸道:“他被我救起,現在金廟中,庫庫什裏山在東北角,我去采辦食物,盡快趕回,你先去吧!”
溫義一聽阮偉在金廟中,飛掠而去,都忘了向公孫蘭告別。
公孫蘭含笑上馬,暗道:“既見著溫義,虎僧一定在附近,等自己采辦食物回來,也許阮偉已恢複已往的記憶,那時一切都美滿了。”
她懷著美麗的將來幻想,策馬奔去……
溫義來過金廟一次,認定方向後,展開輕功,竭力奔走,恨不得一口氣趕到那裏與他相見。
一個時辰後,溫義奔到峰下,她身體傷未愈,一陣猛力奔跑後,陡然停下,身體忽感暈眩欲倒。
抬頭向峰上望去,心中生出力不從心之感,這種感覺對練武的人來講,是很不祥的預兆。
但她咬牙忍住,攀住梯繩,飛快爬上,爬至峰腰,力不從心的感覺越來越甚,直欲就此放手,任其墜落。
忽想阮偉就在峰上,相見在即,精神一震,奮力而上,上了峰頂,胸中血氣洶湧難耐,張口吐出數口鮮血。
她毫不在意,伸袖抹去唇上餘血,稍一停頓,看定金廟方位,才一步一步緩慢走去。
走到金廟前,聽到裏麵拳聲呼呼,一個蒼勁的聲音指點那練拳之人。
溫義聽出龍僧的聲音,暗道那練拳之人必是阮偉。
分別數月,伊人不知如何。心下但覺忐忑不安,恍如新嫁娘首見新郎一般,不知是何滋味?
忽聽龍僧道:“外麵是誰?請進來。”
阮偉停下拳腳,回身看去,門首姍姍走進一位麵容憔悴、眸含珠淚的白麵書生,他腦中一震,猶如萬鼓齊鳴,心中不住在道:“這人好麵熟!這人好麵熟!”
龍僧笑道:“原來是溫相公,快來見見你的拜兄!”
溫義走進廟門,突見到阮偉的麵容,狂喜得欲要奔撲到他的懷裏,但見他茫然無動於衷,反是龍僧先來招呼自己,心中頓時涼了半截。
阮偉腦中雖在轟轟亂響,卻總是想不起眼前到底是何人!為何自己對他生出再熟悉不過的感覺。
女子自尊心最強,溫義見他不招呼自己,便也不招呼他,走到龍僧身前,躬身揖道:“龍老前輩!”
龍僧慈笑道:“師弟來了嗎?”
溫義道:“虎老前輩途中與晚輩分手。”
龍僧急道:“他有說到哪裏去?”
溫義道:“虎老前輩打手勢,告訴晚輩到此地,他好像要去找尋一件東西。”
龍僧仔細看一會溫義的麵色,知道他的病情已重,若不再及時治愈,恐有性命之慮,當下了然道:“師弟定然是去為你尋找冰漠血花,你去休息,不要再加絲毫勞累,切記!切記!”
溫義苦笑一聲,心灰意冷,雖聽龍僧說得嚴重,也不在意。
阮偉突道:“你是不是生病了?”
溫義一聽他先招呼自己,少女的矜持頓時瓦解,滿懷情感地呼道:“大哥!”
阮偉還是想不起他是誰,隻得跟著龍僧稱呼他:“溫相公!”
溫義聽他如此稱呼,莫非心完全變了?上山時遇見的姑娘救了他,他為了感恩圖報,便把自己完全拋棄,裝作陌生不識?
溫義天生心高氣傲,暗中雖是滿懷著悲苦,表麵卻是毫不在意,手撫額角,向龍僧道:“晚輩頭痛欲裂,先去休息!”
龍僧看他的病情,不能再把拜兄喪失記憶的事情相告,倘若再加以刺激,很是危險,當下急道:“不用客氣,你快入內休息!”
溫義入內後,阮偉低喃道:“這人好熟呀!這人好熟呀!”
龍僧想師弟就快回來,合二人之力,不難將他很快治愈,笑道:“幾日後,你就會知道他是誰了!”
山中夜色較早降臨,阮偉睡在冰冷的雲床上,腦海中,還在不住地思索,心中老是有個聲音在說:“他是誰?他是誰?”
幽靜的夜中,一縷簫音響起,音調低鳴,如泣如訴,哀怨纏綿,令人聽到瑩然欲淚……
阮偉睡在床上,仰麵望著屋頂,靜靜地聽,越聽越覺那音調熟悉,好像在哪裏曾聽到過一次。
那簫音越吹越是悲哀……龍僧亦懂音律,暗道:“此人吹簫,已將全部情感注入,若再濫情吹下,必然震傷內腑……”
吹到後來,阮偉腦海被簫音帶到另一境界,想著想著他口中不由自主跟吟道:“兼有同時輩,相送訴別離。慕我獨得歸,哀叫聲摧裂。馬為立踟躕,車為不轉轍,觀者皆噓唏,行路亦嗚咽……”
“去去割情戀……”他低吟到此,腦海“嘩啦”一聲,好如駭濤拍岸,一聲接著一聲,聲聲轟響,震得他昏昏欲倒。
霍然簫音陡斷,阮偉腦中聲響寂無……他驀然大叫道:“那是蔡文姬的《悲憤詩》!”
想到《悲憤詩》,他便想到那夜在開封旅店,認識溫義,夜中散步後園時,為他吹簫的往事……這件往事憶起,所有往事跟著憶起……白天所見的那位白麵書生不就是溫義嗎?
他大喜呼道:“義弟!義弟!義弟!”
口中在呼,腳下飛快奔向溫義房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