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給我拽普通話！不就去一個禮拜嘛！你去趟美國，回來照樣還是個S縣人，牛什麼牛！”
“那又怎樣，至少我成了一個去過北京的S縣人，而你隻是個被前女友戴了綠帽子之後又被劈腿的S縣人。哈哈哈！”
“滾吧！”
22
四天後，回家。
當進到自己臥室的一瞬間，趙林霄徹底接受現實：不管他飛得多遠，強大的國家交通係統（雖然事故頻發）還是可以把他一腳踢回到夢之外的地方。
“還好感情回溫的目的達到了。”趙林霄失落地自我安慰著，畢竟他沒有北京某考生“隱形的翅膀”。
於是生活又恢複到原有的模樣，趙父趙母的冷戰局勢時好時壞，大朗山上的巨型霓虹燈花樣變得一天比一天多，頗有花樣年華的氣質。上街走時，依舊會看到暴發戶開著豪車不耐煩地按喇叭，依舊會有野狗銜著狗屎跑開躲避路人，晚上依舊會有蘭博基尼與瑪莎拉蒂的馬達聲飛馳而過，吵得趙林霄睡不著覺，恨不得那超低底盤全部被磕個稀巴爛。事實上，即使磕得稀巴爛，那些人的爹媽仍會毫不吝嗇地再買上一輛，然後那幾家汽車改裝店的老板就會欣喜若狂，之後新聞上就會出現《我縣喜迎經濟加快發展新浪潮，汽車改裝新型產業興起展神威》的專題報道，配上恢宏大氣的交響樂，主持人會興高采烈地采訪著街頭來往的幸福路人，而街頭來往的人，永遠是那三種：食客、看客、過客，人生百態，盡顯繁華。
而趙林霄自己，則開始為假期作業發愁……
23
夏末秋涼，一中開學。
周一的例行通報大會已經沒有了胡誌邦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新上任的政教處主任。
“同學們！新的學期，在這秋風送爽，碩果累累的季節裏開始了，這無疑又是嶄新而又令人期待振奮的一天。在剛剛過去不久的高考戰役中，我校在胡誌邦校長的正確領導下，取得了新的突破！輝煌的戰果必將激勵著我們繼續奮勇向前——”
趙林霄對這聲音聽著耳熟，能將馬屁拍得如此慷慨激昂的人，隻在憶墟裏隱約閃爍。前方的高一新生在熱烈鼓掌，不時還傳來幾聲歡呼。他被分到了高三·四班，當看到“四”這個數字，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李澤宇的死，竟意外地有了些傷感與酸楚。找到教室後，趙林霄徑直走到最後一排坐下，他唯一的願望，就是不要再遇到高西月之類的青年。
後黑板上掛著《一中學生紀律常規十六條》的塑料板，從上麵留下的坑坑窪窪的拳頭印不難看出高三生活的情況。讀著牆上的一條條常規，趙林霄有種想跪下來的欲望。自己的花名冊排名直降為56名，和孫子是一個級別的。事實上就算他不想裝孫子，別人也是將其當孫子看的。班內已經出現了嚴重的社會化趨向，各種小團體將眾生隔離開來，趙林霄眼睜睜看著一群群同齡人越來越分化，可笑又可怕。所謂同學這個詞，已經失去了任何意義，好比離婚後的夫妻還在那兒念叨什麼“同床之情”，大家確實不過隻是一同學習學習罷了，當然還有另一個目的，就是日後長大了，可以有個憑吊美好青春的載體，一說起花季，好歹還能說出幾個人名和幾件故事，否則自己都不知道回憶裏還能有什麼東西，大概隻剩下牛頓第二定理，然後可以在同學聚會上比上一比誰混的好：“哎呀！這麼多家小賣部！”
“——但——就是在這樣一個充滿歡騰與自豪的時刻，卻有個別害群之馬出現在我們當中，嚴重影響了我校的正常教學工作！他們是：
某年某班，某某某，於今日早晨遲到，認錯態度惡劣。
某年某班，某某，在自習期間大聲喧嘩，言語頂撞老師。”
前方的高一新生又傳來哄笑。趙林霄身旁的人又開始發表深刻評論：
“這些人都太不會做人！那做人可講究個低調！與世無爭！圓滑老道！就是中庸懂吧？像這些人，沒有正確的世界觀，敢和那些個巡查老師較真！絕對的傻逼！要是我的話，認個錯不就得了，至於那樣的嗎？”
“是啊是啊。太不值了。這樣做能有什麼好處！太傻！”
“哎，對了，你暑假幹什麼來著？”
“泡網吧。”
“真沒品味！單機遊戲才是王道懂不懂。”
“不玩遊戲，我是去網吧看片來著。”
“納尼？！AV是不？你他媽也太不愛國了！”
“那你幹什麼來著？”眾人不爽。
“你們都太次！沒有思想深度！一點兒都不感性！本哥整個暑假都在玩單機，國產的！懂不懂！這叫愛國！”
“你遊戲光碟多少錢買的？”趙林霄實在被惡心到不行，痛苦地問。
“10元一張唄！市場不都一直這個價嗎？”
“去你的盜版！愛你的國！”趙林霄憋著火在心中大罵，生怕別人聽見又斯文高尚地指責自己齷齪低俗。
“你們這群人呐！IQ還可以，但是EQ太低，you know？做人最重要的是思想深度，you know？還好意思看AV，俗不俗啊！不要暴露你們心中的醜惡，OK？”
看著該男臉上一層蓋過一層的痘痘，趙林霄心中感慨：高西月無處不在——因為有大家在這裏源源不斷地奉獻著愛心養活著他們——中庸之道，與世無爭——好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