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林霄還在吃饅頭。辛父聽罷“二中”兩字,一言不發,又重新點上一支煙。辛淵把窗戶打開,故作鎮定地說:
“別抽了,嗆死了。”
這是一句試探性的話,如果辛父答話,那說明暫無危險;如果辛父仍舊一言不發,那辛淵就得做好心理準備。
不料辛父的電話響起。
“啊,出來了!哎,沒考好!嗯,還行!哦,那就這樣吧!喂,等等!你知道一中的分數線是多少?哦,還是很困難呐!我再想想辦法吧……”
電話掛斷,辛父沉默了一會兒說:
“隻差3分,一分聽說要1萬。跑動跑動還是有希望的……你看看你,人家趙林霄考上了,你卻讓你老子好好費心!現在還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價!哎!這年頭,走後門之前還得先走一次後後門,要不然你連走後門的資格都沒有……”
事已至此,辛淵確實不想讓他老子再費心。
“我才不要跑關係,麻煩死了!我就去念二中怎麼了!一中進去我也就是個普通班,到二中我還是個預科班的人!幹嘛跑關係,真麻煩,麻煩死了!”
(這裏有必要解釋一下預科班的概念。所謂預科班,就是把學校裏學習最突出的一部分學生組成一個班,讓他們在更加激烈的競爭中加速進化,以此實現中國教育批量生產超人的神話。)
趙林霄這才想起,自己的成績也是進不了一中預科班的。不免跟著辛淵惆悵起來。打電話給趙母彙報情況,沒有被趙母為難到,隻是說事已至此,又能怎樣,進到高中再努力吧。他滿口答應,口氣比當年慈禧太後答應八國聯軍條款時還要畢恭畢敬。
9
於是趙林霄進到一中,辛淵去了二中。兩個人花光中考後沒有家庭作業的兩月長假,天天在一起瘋。等到開學分別之際,反倒沒什麼傷感,畢竟兩個大男人在一起廝磨會讓人誤會。
開學前,趙林霄把辛淵送到了山上謐靜的二中。抱著一大包衣物,乘著日色,穿過漫長的教學辦公區,爬上空曠的樓梯,來到宿舍,把一包衣物痛快地扔到辛淵床上。
宿舍總體上還是適宜人類居住的。
牆壁被刷新了一遍,透過白牆的一層薄膜仔細看,還會發現上一屆學生留下的鼻屎與蚊子屍體,形態各異,好是吸引趙林霄的注意力。
“Shit!這怎麼住人!放個屁也流通不了!”
趙林霄被辛淵的怒吼從蚊子的前世今生暇想中拉回來,站著不腰疼地安慰他:
“矮油,沒什麼嘛,這兒已經很不錯了!咱們又不是領導,酒店規格的裝修你以為哪裏都有?哈哈哈!你這麼多的肉,吃點兒苦也好。要不這樣,你偷買個手機,到時候我不定時每天晚上打給你問‘先生,要不要特殊服務呢?’讓你找找高規格的感覺如何?”
辛淵罵了一句髒到牆上的鼻屎都慚愧的話,突然驚喜得伸手向窗外一指,扭頭喊:“看!”
趙林霄被其舉動嚇到——按理說,一般人應該是先扭頭,才能看到窗外,最後伸手一指,說“看”。可辛淵似乎神棍一般先預知出了要看的東西。先是伸手一指,然後才扭頭,最後強調“看”。於是趙林霄懷著敬畏的心看向窗外。
10
當看到辛淵所指之物後,在一瞬間,趙林霄就後悔自己去讀一中而不是二中並且幾乎同時愛上了二中這個地方:
男生宿舍樓的另一邊,是一棟女生宿舍樓。燈火通明,盡管屋子裏沒有人,但每間屋子窗戶上掛起的女生內衣已經透露了一切信息。有粉的、有白的、有蕾絲的、有斑點的、有卡通的,有豹紋的,更有一條內褲誇張地貼上了閃光金屬亮片,款式各異,分外顯眼,一件件爭先地綻放在兩人眼中。
辛淵不由自主地喃喃讚歎著學校的人性化構造,而趙林霄的思緒已經回到了初中。
那時趙林霄年紀尚小,但求知欲不少。初中沒有晚自習,每天回家不管是作業完成還是沒有完成,總覺得無所是事,心裏像缺了塊東西。後來趙林霄便開始找事做,沒完沒了地唱歌。
你若化成風
我幻化成雨
守護你身邊
一笑為紅顏
你若化成風
我幻化成雨
愛鎖在眉間
似水往昔浮流年
縱使趙父趙母對趙林霄思春的心作任其發展狀,無奈其初中班主任無微不至的“關懷”讓趙林霄死了談戀愛這條心。每每夜唱情歌,臆想著初戀的甜蜜,神遊於其間,好不幸福自在。可一首首唱過,仍然是“找不到愛情的我。”
斷了早戀的念想後,趙林霄另僻蹊徑。自家對麵就是一棟住宅樓,拿起望遠鏡就激發了原始的窺探欲。
第一次看之前,趙林霄還煞有其事地在心中自我救贖了一番,獲得良知的認可後,就扒在窗邊眯著眼在鏡筒中掃描起來。結果讓他大失所望——對麵住宅樓上什麼不該發生的事情它還真就什麼都沒有發生——求知欲也因此少了一大半。直到一天,他發現某間臥室的布置風格像是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學生。可惜簾子總被拉上,隻留下一個坐在書桌前寫字的黑色人影,讓人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就那麼一天天耗著,終於,經過趙林霄堅持不懈的偷窺,發現:
那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學生,原來性別也是相仿的。
至今他仍想不通為何一個男生要掛粉色的窗簾。
但現在,與辛淵站在宿舍的窗邊,對麵就是史詩般的內衣展,牽動著兩個剛剛晉升至高中的男生的心弦。微風吹過,對麵的內衣輕輕晃動,撩撥著兩人的心思,“索拉西索拉西”地循環播放。而趙林霄這次可以千真萬確對麵掛著粉色窗簾的房間裏住的人的性別,回過神,清了清嗓子,對仍在癡迷的辛淵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