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節 星散(1 / 2)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在這個相聚而又要別離的時刻,光複會的許多人縱聲高歌,開懷痛飲,便是八詠樓上,最為持重謹嚴的蔡元培,也一杯接一杯的放開酒量,痛快飲著這杯中酒,將往昔功勞和別離的悲傷,一口而盡。

說起來,自從這洪門伊始,這民間的各種社團會黨,因為大多是用來對抗朝廷,造反革命,所以許多都是采用的秘密會員製。光複會自然也不例外,因此這一次聚飲,倒是許多人才知道,原來自己那些親朋好友,也多是光複會之中人!

這一番更是喜上加喜,這酒喝的自然更是痛快。那邊蔡元培喝到痛快處,忽然想起一事,便借著酒意,向眾人說道:“如今我們光複會的五色旗,作了中華民國的國旗;以後我們光複會,更要執掌天下教化,這國歌一事,自然也要做一番思量。我聽過清朝的國歌,雖是嚴幾道先生作詞,終是已經不和潮流。諸君想上一想,可有什麼合適的嗎?”

“孑民兄不是已經公開征集了嗎?”章太炎有些醉了,眯著雙眼看向蔡元培,歪歪斜斜的說道:“難道就沒有合適的嗎?”

蔡元培搖搖頭,“雖有些旋律不錯,氣勢堂皇,可總覺得,少了些什麼。”說著蔡元培扭頭看向一旁的朱崇禎,笑問道:“素聞漢王博學多才,雅擅音律,不知可有什麼提議嗎?”

朱崇禎哈哈一笑,正要作答,忽聽樓下一陣喧鬧,緊接著幾聲怒罵傳了上來,許多碗碟碎裂、桌椅倒翻的聲音夾在其中,眾人不由的一愣,不知道這好端端的,樓下究竟出了什麼事情?

朱崇禎並未喝上多少,神思依舊清明,他起身疾步走到石欄前,憑欄望去,隻見樓下遠處灘頭,團團匝匝的圍了數重,當中有一人,手舞一條棍棒,一邊拚命舞動,一邊大聲咒罵著。有道是一夫拚命,萬夫莫擋。如今這人掙命也似的舞動棍棒,四周雖有不少光複會的好手,卻一時間擒不住那人。

離得有些遠,那人嘴裏叫嚷什麼,八詠樓上聽的不是很清楚。隻是隨風傳來幾個斷斷續續的詞,什麼“常熟”“租糧”的。朱崇禎正要喝止,忽聽耳旁有個聲音訝異的叫道:“三魚?”

朱崇禎回頭一看,卻是尹銳誌。

“你認識那人?”

“認識,那人便是在蘇州載我的船家,喚作三魚。隻是不知道他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下去看看吧。”朱崇禎心知有事,便一提氣,飛身下樓,幾個縱躍間,便來到人群之中,信手一揮,紫皇刃淩空閃過,便將三魚手中的棍棒削斷,沒有了棍棒防身,不過兩個呼吸,三魚便被旁邊的光複會好手擒住。

“你們這群畜生!”三魚圓瞪著著一雙血紅也似的眼睛,拚命的在那裏掙紮著,好幾次差點掙脫開來。

“三哥!”尹銳誌縱身來到三魚身旁,吃驚的問道:“三哥,你究竟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不想三魚看到尹銳誌,更是瘋狂,腦門上青筋繃起,汗珠如箭般崩發而出,三魚奮力掙紮,口中卻衝著尹銳誌怒喝道:“你還有臉敢在我麵前出現?我真為德兄弟不值,好好的一條性命,竟為了你們這樣的人丟掉。若是我知道你們是這般人,我三魚就是拚了性命,當日也該殺了你!”

這番話說的莫名其妙,尹銳誌一皺眉頭,揮揮手,讓眾家兄弟讓開,爾後對著三魚說道:“三哥,有什麼事,你對我說,若是我光複會有對不起江浙父老的地方,我尹銳誌自會給父老鄉親一個交代!”

三魚被人放開之後,卻不再掙紮,隻是呆呆的盯著尹銳誌看了一會兒,忽然一下蹲在地上,抱頭大哭起來。他這一哭,倒讓周圍的人更加的糊塗起來。

“陳三魚?”光複會人群之中忽然有人恍然大悟,“你是常熟千人會的陳三魚?”

千人會?朱崇禎略略一想,便知道了究竟。當日吳祿貞身殘之後,朱崇禎曾暗地遊曆各地,觀看革命情勢,也曾耳聞過無錫常熟一帶,有一千人會糾集徒眾,占了縣衙,也打出革命旗號。可不過數日,便被鎮江與蘇州派兵合力剿平。若是這陳三魚是千人會首領,隻怕也是死裏逃生。

那陳三魚哭了一陣,聽到有人叫出“千人會”,便止住哭聲,站起身來,幾把擦幹眼淚,麵目一肅,

“不錯,我便是千人會的漏網之魚,陳三魚!”

“今日我來這裏,便是要問你們光複會討個公道!我倒想問一下你們這些自詡革命的俠士們,憑什麼你們可以革命,我們千人會卻不可以?你往前看,中華哪次的改朝換代,不是免租免糧?便是當年長毛亂時,也不例外!為什麼今日到了你們這裏,卻比滿人更加狠毒,加租加糧,一意要斷我們的生路?”

說到心酸處,陳三魚猛的撕開前胸衣襟,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對著光複會眾人嘶吼道:“你們究竟要幹些什麼?難道真見不得我們有口飯吃,過幾年安穩日子嗎?是好漢的,今日就說個清楚,我們雖然命如螻蟻,但是你們要我們死,我們也不會讓你們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