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風過無痕(3 / 3)

可是溫文爾雅如白楓,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這麼做的吧?

他看著我,目光從茫然到微怒再到寞落,最後自嘲地苦苦一笑,比哭泣還要沉痛的笑,然後問我:“可以帶我去那與世無爭的豁夷島嗎?”

我愕然:“去豁夷島……幹什麼?”

“我想要離開一陣,離開這個世界一陣。”

“離開……”我耳邊忽然想起剛才白佑低沉的聲音,他說“離開這裏吧!”,不由悵然而無語了。

“可以嗎?”白楓再次詢問,小心翼翼,就像遭受了天譴的孩子,從此以後每一句話每一步路都是小心翼翼,怕一不小心又被打入地獄。

但他現在不正是在遭受天譴嗎?

“可以。”我回答,如果他願意,如果豁夷島可以給他一片安詳寧靜的天地,有何不可?

答應他的那一刻,我忘記了豁夷島的島規。

“那我也要去!”婉怡插話,“藎煥雪,就是你家鄉那個孤島嘛?我也要去,我陪著白楓去!”

“我隻想和煥雪去。”白楓淡淡說道,語氣倔強。

“可是……”婉怡欲爭辯,我示意她安靜,她乖乖順從,因為現在的白楓,是最不能碰觸的軟弱。

我安慰白楓說:“好,就我們兩人去,去散心,去遺忘那些過去了的傷痛。”

白楓將頭埋下去,帶著哽咽的聲音痛苦地回答我:“我永遠都忘不了。”

“我永遠都忘不了。”這是白楓第七次,在我勸他放鬆自己壓抑苦悶心情的時候,再次用憂傷得可以滲出血來的眼神看著我,自嘲而無奈地說道。

彼時,我們已經飛過馬來,乘著雪艦,往豁夷島方向駛去,大海洶湧的波濤一聲一聲拍打著雪艦,就像要吞噬它弱小的身軀來寬慰自己空有的廣闊。

海鷗的悲鳴掠過蒼茫的天際,沒有留下任何可以追尋的痕跡。

“你太執著了,把著痛苦不肯放過的人會得不到快樂的。”我靠在壓板鐵欄邊,說道,“不過我的奉勸已經到頭了,這麼久了你還是這個樣子,也罷,你愛怎樣就怎樣吧。”

白楓轉過頭來,看著我,眼神更加痛苦,悲傷傾瀉如水,就像犯了滔天之過的孩子,問我:“我讓你失望了?”

我歎息,轉移話題:“我讓你見個人吧?”

“見個人?現在?”白楓皺眉,“雪艦上除了我們兩人,還有誰?”

“我!”孟婉怡的聲音自艙內傳來,她已經耐不住,急急忙忙從艙底出來了,那日她說要隨我們去,卻被白楓斷然拒絕,我當時示意她暫且順意,不想我們竟默契到這般地步,淩晨她便來找我,問我是不是想到了偷偷瞞著白楓把她也帶走的方法,我笑,我也不是孤島神人,我隻能讓她先飛去馬來,然後在我們準備東西登上雪艦時趁白楓不注意躲入艙底,白楓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悲痛裏,視線外已無現實之物,哪裏注意到了婉怡?而現在雪艦已經行駛在茫茫汪洋之上,白楓亦沒有辦法驅趕她回去。

白楓失望地看了眼婉怡,不問也知道我們的詭計,疲憊的目光移向蒼茫的海洋,歎道:“為什麼總是陰魂不散?我不想給煥雪帶來太多的麻煩。”

婉怡一聽怒,欲發作,但是看見依舊憔悴不堪的白楓,終於還是於心不忍壓製著怒氣,說:“我是你未婚妻,你就這樣無視我?藎煥雪說他們島上是不許外人進入,但是她也說了,既然都帶你去了,多我一個也不多!”

白楓繼續看著海麵,臉色陰沉,不語。

“藎煥雪你說是不是?”孟婉怡推了我一把,頗帶委屈地問我。

我知道我的肯定於白楓毫無意義,心裏忽然湧上莫名的疲憊感,再也看不得白楓這副萎靡不振的模樣,一個人的忍耐終於還是有極限的,我轉過身,冷冷問婉怡:“我進去準備晚餐,地球還在轉,飯也是要吃的,你去不去?”

“去!”婉怡先我一步跑進船艙,走前狠狠瞪了眼漠視我們的白楓,強忍著悲憤的眼淚終於還是倔強地咽了下去。

在我們將做好的飯菜端到主艙小廳時,艙外突然傳來決絕的落水聲,就像一個人一頭載入波濤的聲音,幹脆利落。

婉怡放筷子的手僵在半空,定定地看著我,驚恐瞬間布滿她美麗的臉,櫻唇裏吐出可怕的字眼:“他,跳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