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是誰家少年郎
文 / 風為裳
一、找一本雜誌的雪人
2004年元旦，小城一直下著雪。趙宇寧跟在藍淺身後，全城搜一本叫《雪花》的雜誌。
MP3裏很應景地放著範曉萱的《雪人》：雪一片一片一片一片，拚出你我的緣分，我的愛因你而生，你的手摸出我的心疼……
趙宇寧聽得心也疼了，抬頭看著倔強地把雪踩得咯吱咯吱響的藍淺，很後悔自己藏起了校門口報刊亭裏最後的那本《雪花》。一本雜誌有那麼重要嗎？這丫頭犯起傻來，不可救藥。
雪花落到藍淺的頭發上，睫毛上，化成水珠，藍淺摘下紫色的毛線手套，把手放在嘴邊哈氣。趙宇寧也摘下自己的手套，把藍淺的小手捧住。他的手是熱的，心也是熱的。
藍淺把手抽出去，轉身繼續一家一家報刊亭找。不過是本雜誌，很多人看著淚汪汪的藍淺很無奈地搖了搖頭，有個賣報的大爺人很好，說：“姑娘，下期的，下期來，我留給你。”
走到城角的書攤時，趙宇寧很細心地翻著雜誌，在雜誌的最下端，他看到《雪花》的影子，封麵上同樣下著鵝毛大雪。
趙宇寧把那本雜誌抽出來遞給藍淺，他說：“原來，它躲在這等你呢！”
藍淺的眼睛又是淚汪汪的了。趙宇寧替她擦了一下，丫頭，怎麼那麼愛哭呢！
那本雜誌上沒有程爾的名字，但是藍淺還是把它買回了家。她說：“下期，下期一定會有。程爾說過，要讓我在《雪花》上看到他的名字，然後他就會像韓寒一樣紅遍全國。”
趙宇寧踢了踢路上的雪，雪飛起來，又落下。他問：“如果一直沒有程爾的名字，你就一直買《雪花》嗎？”
藍淺抬頭，碰上趙宇寧的眼睛，他的眼睛真亮，黑加侖的果子一樣。她輕輕歎了口氣，像雪落到手心裏，她問：“如果我一直買，你會一直陪我嗎？”
一直，一直是個太遙遠的詞。沒有人會知道自己會一直做什麼。就像沒人知道未來在什麼方向一樣。
17歲的冬天，除了凜冽寒風裏的陪伴，趙宇寧沒能給藍淺一個回答。
二、你個說話不算話的家夥
2006年9月，大學新生藍淺抱著厚厚一摞《雪花》進了A大英語係的公共教室時，一個冒失鬼衝出來，藍淺一個趔趄，雜誌散了一地。
冒失鬼吐了一下舌頭，蹲到地上手忙腳亂地幫藍淺撿。地剛剛拖過，水洇到藍淺的寶貝雜誌裏，藍淺心疼得要命。她撥開男生，抖那些雜誌上的水，眼睛裏有了淚光。男生不知所措，嘟囔著：“不就是雜誌嘛，賠你好了！”
藍淺拋了個白眼過去。旁邊有人喊：“程爾，快點，開場哨都響了，就等你了。”那個叫程爾的男生站起來，衝藍淺做了個鬼臉，跑了出去。藍淺手裏托著一摞被水洇濕的《雪花》望著冒失鬼消失的背影發呆。
兩天後，藍淺在學校的甬路上攔住那個叫程爾的冒失鬼，她問他：“你個說話不算話的家夥，為什麼騙我？”
程爾剛剛打完籃球，臉上的汗亮晶晶的，他愣了一下，哦了一聲，說：“是賠你那些書吧？”說完，伸手掏口袋，掏出零七八碎的一堆錢，遞給藍淺，藍淺抬腳狠狠地踩了他一下，誰要你的臭錢，誰要你裝著不認識我的？程爾誇張地跳起來，錢散落了一地，過往的同學好奇地轉過身來瞅，不小心撞到了欄杆上，程爾忍住笑回過頭來對付這個莫名其妙的女孩：“我們認識？”
趙宇寧騎著單車停在藍淺身邊，一條長腿支住車子，說：“帶你去我們學校參加篝火晚會。”藍淺坐到趙宇寧的單車後麵，程爾吹了聲口哨，晃晃蕩蕩地走了。
趙宇寧上的工科大學女生少，江湖傳言：工大身高一米六以上的，體重六十公斤以下的女生不收。漂亮女孩基本都沒腦子。話一出口，趙宇寧就知道惹了禍。果然藍淺瞪他：“你有轉彎罵我智商不夠的嫌疑。”趙宇寧舉手投降，鄙人一向以為你是智慧與美貌並重的傑出代表，雖然……雖然有些時候一根筋。
藍淺到時，正有個女孩在台中央跳孔雀舞，台下群情激憤的。篝火讓人有不真實的感覺。藍淺說：“為什麼他不認我呢？我叫藍淺，我說過考A大。哦，對了，我還給他寄過照片，難道他一點都不記得了嗎？”
趙宇寧用手在藍淺麵前掃了掃，說：“方圓五百裏的蚊子都出來聚餐了。”藍淺瞅了他一眼，再不吭聲。
篝火晚會結束，趙宇寧送藍淺回學校，然後站在男生宿舍門口打聽那個叫程爾的男生。不一會兒，程爾邁著長腿晃晃蕩蕩下來，上來就問：“什麼事，想打架嗎？”
三、以什麼樣的方式靠近你
國慶節，程爾從家裏回到寢室，從老大手裏接過啃了一半的蘋果，問老大這七天在學校裏有沒有豔遇。老大切了一聲，說：“豔遇倒沒有，學了回雷鋒，林燕寢室裏的姐妹病了，幫她照顧人家了。”程爾樂了，這就叫豔遇，你不早對林燕心懷不軌了嗎？老大支支吾吾。程爾又咬了一口蘋果，問：“誰病了？”
程爾阿姨長阿姨短地混過了門衛那一關站在藍淺的床前時，嚇了一跳。那次氣勢洶洶地攔在路上說他說話不算話的女孩，此刻像一片葉子一樣落在床上，頭發散在枕邊，長長的睫毛落在白皙的臉上，偶爾皺一皺眉。寢室裏沒有別的人。程爾想摸一摸她的頭，手伸到一半縮了回來，門開了，林燕端著飯盒進來。她說：“你怎麼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