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998年子承父業,回國挑起舊工廠重擔(2)(1 / 3)

“你不知道,做小規模納稅人就等於死。我們現在業內的價格基本上是透明的,一般所有產品的出廠價按原材料加價百分之十三來算。小規模納稅人是不管你成本多少,毛利多少,我記得是按每筆生意的百分之三點幾來繳納。這一刀斬走,我隻賠不賺了,還開什麼廠。”

柳鈞這才有點兒明白,“工廠的利潤那麼薄?”他簡直有點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還是第一次聽說產成品竟然按原材料來計價,而忽略各種加工所應有的不同的工藝規程,簡直是不可思議。“如果我沒理解錯,那就是螺絲和螺帽,不管工藝如何,隻要材質相同,用料一樣,出廠就是一個價?”

“對,要是做螺絲、螺帽就更沒法活,那玩意兒現在論斤賣。”

一貫接觸前沿機電研發的柳鈞目瞪口呆,好不容易才小心翼翼地道:“爸爸,我現在收入不錯,如果工廠那麼困難,不如讓它破產,你跟我去德國……”

但沒等柳鈞說完,就見他爸臉色大變,眼睛再次翻白。他慌了,連忙衝出去叫醫生。

在急救室外麵等待的時候,姑姑和柳鈞都擔心得麵無人色,尤其是柳鈞,有生以來第二次感受到那種發自心底的恐慌,第一次是聽到媽媽跳河的時候。他的手足都無處放,站不穩,坐不住,隻會傻傻地盯著姑姑,聽姑姑幾乎是神經質地反複嘮叨一句話,“廠子是你爸的命根子。廠子是你爸的命根子……”

過會兒,一個頭發花白,身板挺拔但瘦弱的婦女過來,拉著姑姑靠牆坐下。安撫了好一會兒,姑姑才稍微鎮靜,告訴柳鈞這位是傅阿姨,以前與柳鈞媽媽一起在鄉下做代課教師,後來柳鈞媽媽抽調回城,傅阿姨一直沒上來,眼下是柳家保姆。柳鈞即使腦子幾乎空白,看著這位與媽媽有關係的傅阿姨還是覺得親切,尤其是傅阿姨說話字正腔圓,與過去也是做老師的媽媽相符。傅阿姨隻是簡單地說句客套話,讓他坐下,他就乖乖地坐了。

好在爸爸倒是很快被推出來了,眼睛也能半睜,不同的是手上掛了吊針。柳鈞很擔心爸爸的狀況,堅持要陪在醫院,與傅阿姨兩個在黑暗的病房裏一起默默守了一夜。一夜有驚無險,柳石堂睡得很好,還扯起鼾聲,直到第二天清早姑父過來換班時候還沒醒,一張臉白裏透紅。見此,柳鈞才敢放心離開。

讓柳鈞沒想到的是,走到一樓,竟會看到裹著羽絨服站在門廳的錢宏明。沒等柳鈞昏頭昏腦地想清楚是怎麼回事,錢宏明搶先道:“昨晚跟護士了解了一下,知道你會守夜,早晨可能熬不住會回家休息。去我家吧,你家冷鍋冷灶的,連吃飯都沒人照應。”

柳鈞不知錢宏明在樓下等了多久,心裏非常溫暖。多年前的慣例自然而然地回到身上,跟以前一樣,兩手抓住錢宏明的肩膀大力地晃。錢宏明笑了,也是小時候那種開懷的笑,為自己能幫到柳鈞,為昔日重來。但柳鈞走到車邊,忽然道:“宏明,能不能帶我去我爸工廠看看,聽說情況很不好。”

“先睡一覺再去,你這會兒不在狀態。”

“我得去看一下才能安心,我爸心病還需心藥醫。不怕,我經常熬夜。”

錢宏明點頭上路。中途特意拐進一條小路,細心地替柳鈞買來一包生煎包子。穿出小路,沒想到前麵道路自行車川流不息,一致如流體般彙入一座大門,場麵端的壯觀。柳鈞看清,那兒是從小仰視的市一機。

“不是說國內國營企業日子不好過嗎?看樣子市一機還挺健壯。”

“市一機早已不是國營,你離開後,市一機足足換手三次。先是省裏來的一個高幹子弟買去和日本合資,經營不下去後,轉手給在本市挺有勢力的女華僑,再是剛去年底,兩家私營企業合資全盤吃下市一機。這兩家私企據說是看中市一機在市區的地盤……”

“啊,國外也有少許報道,預測中國推行按揭後,可能催熱房地產市場。這兩家私企真有眼光,也真有實力。”

錢宏明搖頭,“房地產市場能不能熱,不知道。那兩家私企是不是真有眼光,也要看他們能不能笑到最後。我最佩服的是那女華僑,才不到一年時間,據說用國外借貸的錢通過跨國操作,這麼一買一賣,轉手就是我一輩子都不可能賺到的錢。在國外,是不是金融才是最佳掙快錢的行當?”

“亞當?斯密說,金融不創造價值,不會增進社會財富。”

錢宏明隻是一笑,不予爭辯。這也是慣例。他從小用功讀書,心無旁騖,不像柳鈞涉獵廣泛,談吐旁征博引。柳鈞從小到大稀奇古怪主意不斷,錢宏明則是任其千變萬化,我自巋然不動。雖然經常跟著柳鈞跑,可大主意都是自己捏著。他想到,大家在買賣中誰都沒有重視市一機那些新添的日本機床,可見財富的著眼點應在機床設備上。“到了,你還認得出這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