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再見1 09(2 / 3)

“啊?”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來。他手撐著地麵站起來說:“他們不會直接殺我的,你回去找蘇莉亞,告訴她這裏的事,聽她安排。”

“不行!”我斷然拒絕了這個提議。本來剛才我還在為要不要出賣他而遲疑,聽他這麼一說,我立刻打消了那個念頭,說,“看他們的勢頭,他們不會對你留情的。”

周亞迪搖搖頭說:“大不了我先同意他們一起運貨到內地,然後再想辦法。”

“不行,迪哥,你跑不動,我背著你。”我拖起周亞迪說,“來,上來。”

周亞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低頭喘了一會兒說:“不用了,你走前麵,我跟著你。”說完又推了我一把。

我說:“迪哥,跑起來不要停下,越休息越跑不動,想點兒別的事,分散注意力。”

他點了點頭。

我說:“我覺得我們不能一味地往遠跑,很容易迷路的。”

周亞迪抬起頭看了看我說:“我知道,往前跑就是了。”

我見他目光篤定,已然沒了之前的慌張,心想他必然是有了打算。我拉開步伐,繼續在叢林中穿梭,隻是越跑我越覺得茫然,我不知道未來等待我的到底是什麼。如果他有明確的目標,為什麼剛才說要幫我把人引開,讓我去找蘇莉亞呢?蘇莉亞和他到底是怎樣的關係?這個問題實際上已經困擾了我很久,隻不過在那寨子裏,我潛意識裏總是逃避去思考這些問題。而現在,當我的生命再次受到威脅的時候,我開始深刻地反省自己之前的鬆懈。

到底我是在按照自己的計劃步步為營,還是隻憑著感覺在賭博?我反複地拷問著自己。就像現在我到底往哪裏跑,後麵追殺我的到底是什麼人,或者後麵到底有沒有人在追我,我都不知道。我猛然醒悟過來:這不是周亞迪是否信任我的問題,而是我太信任周亞迪了。

這是個致命的錯誤。

秦川,清醒一點兒,這裏沒有你的朋友,以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會有,你不能再出錯,否則不僅你會失去生命,還有寧誌,或許還有你不知名的戰友也潛伏在這裏。

4

我按照周亞迪指示的方向跑著,其間零星聽到了幾聲狗叫聲。

後麵的確有人在追我們,我不知道目的地到底有多遠,所以不好決定用怎樣的速度前行。

我不想在到達前耗盡體力,也不想太慢被後麵的人追上,關鍵是周亞迪明顯越來越吃力了,我最擔心的是他堅持不住要停下來。

我邊跑邊說:“迪哥,你給我說實話,還有多遠,後麵可能有人追來了。”

周亞迪上氣不接下氣地指著前麵說:“就……就在前麵,我沒跑過,不……不知道。”

我指著前麵臥著的一座山說:“要翻那座山嗎?”

周亞迪痛苦地搖搖頭,喘著氣說:“不……不用。”

我接著問:“那地方,離那座山有多遠?”

周亞迪抬起頭看了一眼:“不……不知道,在那兒,在那兒看著,也是這麼遠。”

我知道再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了,狗吠聲已經由之前的零星幾下,變成時不時就能聽到幾聲。他們應該已經發現了我們的蹤跡,開始召集所有人往我們這邊追了。

我說:“迪哥,是不是到那兒就安全了?”

周亞迪點點頭。

我知道那兒一定是個很安全的地方,才能讓周亞迪在命懸一線的時候堅定地選擇往那邊跑。但根據身後的那些狗吠聲,二十分鍾內如果不能到達目的地,後麵的人就會追上我們。他們就算不是訓練有素的士兵,也是年輕力壯的小夥子,而我為照顧周亞迪不得不放慢速度。從周亞迪淩亂不堪的呼吸和沉重的腳步來看,他體力已經逼近上限,隨時都可能崩潰。

出賣他的想法再一次出現在我的腦海中。我想,即便我和他平安抵達目的地,繼續跟著他,也對我的任務沒有任何幫助。問題是現在甩掉他,我也無處可去,而且會成為整個金三角的敵人。又或者像現在這樣,跟他一起雙雙被身後的人追到,更是九死一生。

身後的狗吠聲漸漸地變得清晰起來。我也想起周亞迪之前給我的那把填滿啞彈的手槍,幾小時前,在車上他懷疑我時的神情,在我的腦海中越發清晰,更清晰的是我拿著那把根本不會射出子彈的槍比在自己頭上時,他那佯裝要與我一同去死的虛偽樣子,我開始覺得惡心。

我救過他一命,也許是兩命。我不欠他什麼。我想,我現在隻需要考慮要給他們一個活的周亞迪還是死的周亞迪。

我猛地朝前邁了兩步,停下來轉過身,手裏的槍口垂向地麵。周亞迪喘得合不上嘴,臉上的汗水混著汙漬早已將平日的風度淹沒,見我停下,他也停了下來,目光呆滯地看了我一眼,踉踉蹌蹌地扶在一根樹幹上,低著頭大口地喘氣。

我隻是個逃犯,是個混混兒,我沒有任何節操,隻有一身殺人的技巧而已,我無須為一個隻認識幾個月的人送命。現在我殺了他,投奔另外一個人,天經地義,就像胡經說的,我就是一條狗,或者狗都不如。那麼,我沒有必要再為自己將要做的事而內疚了。我隻需開槍將麵前這個人打死,槍聲能證明是我開的槍,我開槍殺了他們的心腹大患,從此他們可以肆無忌憚地吞並周亞迪的煙田和勢力,大搖大擺地把毒品運往內地。而我繼續做一條狗,至少我活著,至少可以在暗地裏協助寧誌。

狗吠聲越來越近,我幾乎能聽到來人喘氣大口吐痰的聲音。我握了握手裏的槍,子彈是上了膛的,目標人物幾乎沒有絲毫反抗能力地站在一個我閉著眼都能打死的地方。一切隻在我抬起手、扣動扳機了。

“秦川,你聽我一句,快走,我肯定是跑不了了,不能拖累你。”精疲力竭的他扶著樹,垂著頭說,“聽話。”

我握著槍的手顫抖了。

不是他的話打動了我,而是一閃念意識到自己的思路錯了方向。

如果他們根本不想殺他呢?一個勢力怎麼可能全部由周亞迪一人完全掌握?他一定還有他的團隊,如果我殺了他,周亞迪這頭的其他人是否會堅持周亞迪維係的那個所謂規矩?如果他們願意和胡經和包總合作,那我豈不是會被他們生吞活剝了?而且,那個時候很有可能動手殺我的會是蘇莉亞,她看周亞迪的眼神就如同一個女兒看著自己的父親。

我想,我剛才不僅忘記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也忘記了還有戰友就在我的左右。我怎麼能忽略這些最珍貴的東西呢?我之所以能夠為了這個任務而不惜一切代價走到今天,正是因為我知道身後有我的祖國在看著我,我最不動搖的就是這一點!

周亞迪得活著回去。有他在,多多少少會對胡經和包總的勢力加以製衡。哪怕是拖延他們往內地發貨的時間,都可以給寧誌爭取更多的機會。隻要拖住了時間,寧誌一定會騙取到他們的運送路線計劃,一樣是完成了我們的任務。

我沒有多少時間再猶豫了,這麼耗下去我和周亞迪是九死一生。如果我去引開來人,周亞迪就能活著,而我也未必會死。畢竟我才是受過專業訓練的軍人,對付幾個雜牌軍勝算很大。

眼下,我隻祈求我的判斷是正確的。

“迪哥,你走,我去引開他們,你告訴我,是不是順著剛才那條路就能到咱們的地盤?”我抹了把額頭的汗說,“沒時間猶豫了,想抓住我沒那麼容易。”

周亞迪抬起頭看著我說:“秦川,我說過了,我不能再丟下自己的兄弟,大不了一起死在這兒,我死了,他們一定會後悔。”

我問:“是不是順著那條路就能到咱們的地盤?”

周亞迪抬頭看著我,終於點了點頭,說:“走到大路一直往南。”他停了一下,還想接著說什麼,我打斷了他,說:“迪哥,你保重。”

我轉身按原路往回返,我必須給周亞迪留出足夠的時間,所以一定要盡快迎上追兵,把他們引到另外一個方向。

周亞迪在身後壓著嗓音叫著我的名字,我沒有理他,一頭紮進夜色籠罩的密林深處。那一刻我真想抽自己一個耳光,我居然失措到忘記了自己真實的身份:我是一個軍人,戰鬥是我的職責。怎麼會被幾個雜牌軍追得倉皇逃竄?

真是可笑。

這時候,我才是這裏的國王。

我一邊跑一邊舒展著筋骨。我的武器有一把手槍,還有這黑夜中的叢林。我的敵人隻是毒販豢養的幾個雜牌軍人和幾條狗而已。我的任務是帶著他們在這叢林裏兜風,逮住機會逐一消滅,最後安全返回大本營,也就是周亞迪的地盤。

這麼一想,我頓覺輕鬆了許多。我的任務就是接近周亞迪,是我老把事想複雜了,才把自己搞得這麼累。周亞迪憑什麼信任我?我又憑什麼因為他對我不信任而對他動殺機?我隻需走好自己的這一步棋就好,如果之前周亞迪對我還有所懷疑,那麼隻要這次我成功了,我離他的信任還會遠嗎?

約莫往回跑了兩三公裏,迎麵的狗吠聲已經非常清晰了。又是狗。我想,胡經一定很恨我,就像我現在那麼恨對麵那些狗一樣。此時,對麵那些狗就是那些人的眼睛和耳朵,是可以幫他們要了我的命的幫凶。從聲音上判斷,應該有三條,我槍裏的子彈肯定不足以應對此時的情況,相比之下我更想要一把匕首。

我放慢了腳步,仔細觀察著左右的地勢,希望能從中找到破解危機的方法。突然耳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飛快地正在向我靠近。情急之下,我舉起手槍,屏住呼吸靠在身邊的一棵樹下。

“秦川!”一個刻意壓低的聲音從夜色中傳來。

我心頭一緊,有點兒難以置信地壓低聲音問:“誰?”

“邦,程建邦!”

這個熟悉的名字和聲音,讓我差點兒失聲叫了出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後,一個身影躥到我的麵前,我仔細一看,正是程建邦,他的眼睛在月色下格外明亮。我激動地在他腿上踹了一腳,說:“你他媽的怎麼才來?”

“操你媽的,輕點兒!”他齜著牙吸了幾口涼氣,“你怎麼每次見我都是這句?”

我說:“你怎麼這麼嬌氣?”

他瞪著我說:“你他媽從三樓跳到一堆榴梿上試試,我他媽跟你沒完。”

我說:“你怎麼在這兒?”

“少廢話,見到咱的人了?”他說著摸出一隻瓶子,打開瓶蓋,將裏麵的液體在我們四周的地上澆了幾圈。一股刺鼻的氣味鑽進我的鼻孔,我差點兒打出個噴嚏,捂著鼻子揉了半天才將那個噴嚏按住。

“問你話呢?發什麼呆?”程建邦問。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想起寧誌來,忙說:“見到了,我認識。”

他點點頭“嗯”了一聲說:“周亞迪離這兒有多遠?”

我說:“不到三公裏。”

“我們不能出現在一起,我隻能暗中協助你。他們有十二個人、三條狗,配備自動步槍。”他頓了頓又說,“東南方向三十公裏是你住的那個寨子。”

短暫的備戰間隙,我想起剛才他的自我介紹,不禁樂了:“邦?程建邦?我怎麼聽著耳熟,007吧?”

他低著頭從身上摸出兩把匕首,遞給我一把:“帥吧?今天我讓你見識下什麼叫作搭檔。”

我接過匕首在樹上試了下刀刃:“滾你大爺的,007的搭檔,隻要不是女的,全都死了。”

他咧嘴一笑,雪白的牙齒好像會發出“錚”的一聲亮光似的,說:“往後撤一百米,我繞到他們後麵幫你解決幾個,盡量別開槍。”

“狗怎麼辦?”

他衝地上努努嘴:“放心,聞到這個,狗鼻子全廢。”

我問:“什麼東西?”

他說:“臨時配的,在我眼裏,這樹林裏到處都是食物和武器。怎麼?你們學校不教這些?”

我“切”了一聲說:“別廢話了,周亞迪可能不會往內地運貨,看這樣子,他也控製不了胡經和包總,你說我繼續留在他身邊還有意義嗎?”

程建邦慢慢地轉過臉看著我說:“你的任務是什麼?你忘了嗎?”

我說:“沒有,可是……”

他揮手打斷我說:“執行你的任務,就像我,明知你是個飯桶,還得絞盡腦汁地協助你一樣,因為那是我的任務。”他朝前方看了看說:“做好戰鬥準備吧,小心點兒。”又朝我身後指了指,“一百米。”

程建邦拍了拍我的肩膀,對我點點頭,側身鑽進了叢林,很快消失得無影無蹤。

看著他驟然消失的身影,我忍不住笑了。四周這之前還看似張牙舞爪猶如妖魔鬼怪的叢林,此刻好似埋伏著我千萬戰友的一個關口,一個隨時能將任何來敵碾碎的鐵關。

我向後撤了一百米左右,在一棵樹後緊了緊自己的衣裝,就手揪過幾片樹葉在嘴裏嚼碎,和著地上的泥土在臉上抹了幾道。然後將槍別在腰間,反攥著匕首,等待著來人和狗。

不知從哪裏被驚起的幾隻飛鳥從我頭頂飛過,我緩緩地仰起頭,目光穿過樹木茂密的枝葉,望向頭頂那輪明月,心如止水。

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和喘息聲使我無暇顧及趴在耳邊叮咬的幾隻蚊蟲,我慢慢地扭過頭,倚著樹幹,探出自己的半隻眼睛。幾束手電的光柱在不遠處橫七豎八地亂射,三條狗不約而同地將來人引到了之前程建邦灑了幹擾液體的地方,在地上嗅了一下,就變得焦躁起來,一邊嗚嗚亂叫,一邊在原地暈頭轉向地亂轉起來。

那一隊人馬在原地相互交流了幾句,分別分散成左前、右前、中間三個方向繼續朝前行進。中間那隊正朝我走來,一共四個人、一條狗。

狗雖然嗅覺失了靈,但正常的聽覺也不可小覷。我屏住呼吸,攥緊匕首一動不動地貼在樹幹上,怎麼才能做到逐個解決?現在狗才是敵人最強大的武器,我再細微的聲響也逃不過它的耳朵。因此,很可能需要在同一時間應對四個人和一條狗,而且還要在其他人趕來之前解決掉他們,然後隱藏好。

我唯一的優勢是我一直沒有借助任何人為光源觀察地形,而他們一直在用手電筒,對手電筒沒有照到的地方沒有那麼敏感。但誰能保證這幫雜牌軍不會拿著槍對著看不清的地方一頓亂掃射呢?這麼近的距離,以周圍這些樹幹的直徑看,無法完全為我擋住亂飛的步槍子彈。

看來隻有一個辦法可行,就是先讓那條狗喪失行動力,同時必須近距離在這四人之間以最快的速度盡全力使他們喪失戰鬥力。問題又來了,我不知道這四人的戰鬥力怎麼樣。當這些人距離我不到三米的時候,我還是沒有一個萬無一失的方案,不覺身上又是一層冷汗。

我再次抬頭望向茫茫的夜空,我不知該向誰祈求,因為我的願望是要了這些人的命。當第一個人與我藏身的大樹平行時,我的心髒好像為了隱蔽也停止了跳動。我正在想再走過去一個人我就衝出去時,第二個人眼看著走過了這棵樹。

我咬著牙,心一橫正準備衝出去時,後麵傳來幾個人嘰哩呱啦的叫喊聲。一定是程建邦在那邊掩護我。我跟前的這四人立即停下腳步,轉身就要往回趕。之前第一個越過我的人,此時成為他們這個小隊的尾巴。在他走過我藏身的這棵樹時,與前麵的人拉開了四五米的距離。此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程建邦那邊,這是我最好的時機。

十二個人,少一個,就少了一個威脅。我伸出胳膊,使足勁兒一把鎖住那人的脖子,不等他有機會出聲,一刀刺進他的鎖骨中間,用力將匕首一擰,他滾燙的鮮血一股股地噴到了我的手上。我順勢將他拖進我腳下的灌木,等他徹底斷了氣,將他的槍摘下背上身。再次抬起頭時,卻見又有四個人在一條狗的帶領下,徑直朝我隱身的方向奔來。看來我之前動作發出的聲響還是驚動了他們的狗。

我左右一看,除了灌木,就是身後三米處的幾棵大樹可以躲藏。而那條狗已經被主人鬆開了牽繩,瘋了似的朝我這裏狂奔。他們寧可犧牲這條狗也要找到我,他們的槍口已經在按照狗奔跑的目標瞄準著。

秦川,你要冷靜。你開槍擊斃狗,必然徹底暴露自己,就會召來四支自動步槍對你的掃射。到時候,就算對方不是訓練有素的軍人,也會把你打成篩子的。

我仰麵躺在地上,舉著匕首,刀尖朝上。隻等那狗撲來的瞬間一招將其解決掉。這樣他們無法準確地判斷我的方向,我才有活命的機會。

從現在的形勢看,對方大多數人都已被程建邦吸引過去了,隻有三分之一衝我而來。就算是這樣,我也已經被壓得抬不起頭來,我不知道程建邦是怎麼應付另外那些人的,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隻會比我更危險。我沒有時間繼續猶豫,必須與程建邦一起戰鬥,盡快解決壓上來的人和狗。

不遠處傳來幾聲槍響,一定是程建邦與對方發生了槍戰。與此同時,朝我衝來的那條狗也縱身向我撲來。我想,這是我最好的機會了,那些槍聲足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我猛地朝左一滾,一個黑影“嗖”的一聲撲向了我翻滾後騰出來的地方。我丟開匕首,舉起槍托對準那狗的鼻子,使盡全身力氣狠狠砸去。那狗悶悶地“嗚”了一聲,像一個被大力拋出的沙袋,笨重地在地上滾了幾圈,重重地摔到不遠處的那棵樹幹上,一動不動。

5

這時又是連著三聲槍響,就從我的頭頂處傳來,奇怪的是,我並沒有覺察到有子彈從我身邊飛過。我抱緊槍翻身朝前瞄去,隻看到一個人影,難道他們四人分開了?如果是這樣,敵人就全部脫離了我的視線,極有可能已經將我包圍。情急時,隻聽那個人影壓著嗓音說:“操他媽!”

那正是我熟悉的寧誌的聲音。我本來攥著槍,那個身影還在我瞄準的準星內,聽到這麼一聲,忙把槍口移開,回了句:“他媽死了沒人埋!”

恍惚中,一切都好似一個夢,在夢中,我們在時空裏穿行,任由夢境將我們帶到不同的地方。

寧誌左右看了看朝我奔過來,剛邁了一步,一聲槍響,他應聲中彈倒地。那一刻我猶如五雷轟頂,若不是我下意識地將手臂塞進嘴裏,我幾乎就要喊出來了。我趴在灌木中,在黑暗中搜索著射手。這時又一個黑影跑了過來,一腳踢掉寧誌手中的槍,衝我說:“出來吧。”

那是程建邦的聲音。我瘋了似的從灌木中衝了出來,飛奔過去像頭野牛一般將程建邦生生撞翻飛出兩三米。清白的月光下我看清楚了,的確是寧誌,他胸前滿是鮮血,一時找不到他中槍的部位,我趕緊拍著他的臉小聲地叫著他的名字。

程建邦趕過來,說:“你,認識他?”

我隨手飛快地拔出手槍對準他的臉。他吃驚地看著我,隨即就明白了,頓時像一個泄了氣的皮球,一下跪倒在地上,張大了嘴,雙眼失神地看著我。

“你瞧你畫的迷彩妝,怎麼還是那麼喜感?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寧誌突然說了話。我和程建邦像是被切換了工作模式的機器,拚搶著湊到寧誌臉邊,寧誌伸出一條胳膊說:“扶我起來。”

我大大鬆了口氣,說:“你他媽沒死啊,你沒事吧?”

我們想幫寧誌檢查傷口,寧誌掙紮了一下,咬著牙坐了起來,說:“能他媽沒事嗎?你挨一槍試試。”

程建邦把寧誌架起來,支支吾吾地說:“兄弟,我不知道是你。”

寧誌齜著牙笑了下說:“沒事,幸虧我往前邁了一步,不然你就麻煩了。”

我們扶著寧誌,讓他靠在一棵樹上,他四下看了看說:“他們人呢?”

程建邦朝西麵指了指:“我解決了四個,剩下的跑了,朝那個方向。”

寧誌點了點頭:“也好,這我回去就好交代了。”他扭頭望向程建邦問道:“你是建邦?”

程建邦急忙點頭答應:“嗯。”

“我叫寧誌。”他鬆開我和程建邦的肩膀,掙紮著依靠自己的力量站住了,說,“你們快走。很快就會有人來。”他歎了口氣,又說:“很快,他們很快就要開始運貨了,可惜其他情況我還沒摸到,不過還好。”他對我笑笑,“這次咱算在老大麵前立功了……你受了不少苦吧?”

我說:“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寧誌笑了笑:“記得機場那個跑了的劉亞男嗎?他們都是一條線上的。”說著,他抬手在空中畫了一個圈。

我恍然大悟,點點頭,看著他的臉,心裏翻江倒海,卻再說不出一句話,隻是對他笑了笑。他衝我們擺擺手說:“走,快走。”他再也無力說話似的,靠回到樹上,虛弱地喘著氣。

我們三人不約而同地舉起了右手,在這異國他鄉的叢林中,向彼此敬了一個軍禮。

程建邦對寧誌說:“兄弟,保重。”然後對我說:“跟著我。”

我看了一眼寧誌正要轉身離開,寧誌說:“等等。”

我回頭看他,他指指我的臉說:“擦了吧,跟他媽花貓似的。”他自己先笑了,可能牽扯了傷口,很快疼得笑不出來,不耐煩地衝我們擺擺手,“快走快走。”

我抹了抹臉上的汗水和淚水,跟著程建邦鑽進了叢林中。我忍不住回頭又看了一眼寧誌,他順著樹幹慢慢地出溜到地上,不住地衝我們擺手,示意我們快點兒離開。

我看到程建邦一邊跑,一邊用袖口不停地抹著臉,一言不發,隻是不停地跑,隱約能聽到啜泣的聲音。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隻覺得腳步越來越沉,呼吸越來越困難,我說:“我跑不動了,走一會兒吧。”

程建邦放慢了速度,擔心地打量了一下我的全身說:“這還不到三公裏,你沒事吧?”我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隻是衝他擺擺手。他皺著眉頭說:“你上次傷得很重,是不是沒恢複好?”

我搖搖頭,喘著氣說:“你確定,確定不到三……三公裏?”

他看了我一會兒說:“不確定,應該是四公裏左右。”

我抬頭看他的眼睛,他很快避開我,看著前麵說:“還有挺遠的路。”

我想剛才可能真的跑了不到三公裏,根據對自己的身體的了解,這點兒強度根本不至於疲勞成這樣。我的身體可能真如那個醫生所說,要悠著點兒了。“我的身體可能真的不如以前了,看來我得重新評估自己了。”我看了他一眼說,“正好趁這個機會,你幫我測試一下。”

程建邦仔細看了看我的眼睛說:“我記得你以前可是誰也不服的。”

我笑笑說:“測試得準確,我才知道在下一次行動中自己的斤兩,以免錯誤的估計會影響計劃,這沒什麼好逞能的。”

程建邦點點頭說:“好,不過,你以前可真不是這樣。”

想起初來這裏時那個意氣風發的自己,是那麼幼稚和輕浮,頓時理解了之前他對我所有的擔憂和蔑視。因為任務的凶險比我想象的更加殘酷,容不得半點兒兒戲。我說:“以後,我將一直這樣。”

就在剛才,當我丟下受傷的老戰友寧誌,看著他坐在樹下衝我擺手時,我明白了我們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圓滿地執行完這次任務。一切都以任務的完成為原則,任何想借此證實自己什麼或者想表現自己什麼,都隻會給任務帶來障礙,那樣,必將造成更大的損失。那,才是我無論如何都不能承受的事。

程建邦遞給我一個塑料瓶,說:“喝點兒水吧。”

我看了一眼那瓶子,跟剛才他往地上灑幹擾劑的瓶子一樣。我舔舔嘴唇說:“哪兒來的?也是你自製的?”

“你成天吃喝不愁,都有人給送上門。”程建邦“呲”了一聲,說,“還是女的,我覺得長得挺好看的,晚上給你暖被窩嗎?”

這次見他,比起上一次的樣子又黑瘦了不少,心想這些日子他受了不少苦,心中不由得一陣酸楚。我裝作不屑一顧地白了他一眼說:“靠,你想說什麼?”

他把那瓶子塞到我手中,“我跟你沒法比,一天到晚都得看著你,沒人給我送飯送水,就算出去找點兒東西吃都得冒風險,身上可不得備點兒吃的喝的。”他又變魔術似的摸出一個小玻璃瓶問我,“要不要?花露水,這地方的蚊子確實厲害,咬人的有七八種。”

我搖搖頭,別過臉看著另外一邊,說:“上回,那個榴梿……沒事吧?”

“你他媽去試試!”我話音未落,屁股上就挨了他一腳,“對了,我後背有個傷口,想抹藥水,自己又夠不著,你幫幫我。”他撩起衣服用嘴巴叼住,從隨身的包裏翻出一個小瓶,說,“這地方太潮,時間久了我怕化膿。”

我接過那個藥瓶,站到他身後,他傷痕累累的後背映入我眼睛的時候,我像是被洋蔥嗆到,眼淚怎麼也止不住地往外流。我抬起肩膀蹭了蹭掛在臉頰的淚水,將藥瓶中的藥水倒了點兒在掌心,一股酒精味撲鼻而來。

我看了看那個沒有任何標簽的瓶子,說:“這是什麼藥?”

“酒精,消消毒就行,沒事。”他將衣服又往上拽了拽,說,“肩膀下麵你幫我看看,有點兒疼,是不是破了?剛才摔了一個跟頭,老子一個前滾翻,直接翻到一堆灌木裏了,靠,全是刺!”

我打開他剛給我的那瓶水幫他衝洗了一下傷口,用酒精塗抹在傷口周圍,說:“回頭我給你弄個藥包吧,就丟在那個榴梿車上,你來取。”

“靠,別他媽再和我提榴梿,我現在聞見那味兒就想吐。”說到這兒他一下沉默了,歎了口氣默默地整好衣服,吸了下鼻子說,“我是不是話有點兒多了?”

想起剛來時,他對我的種種鄙夷使得我非常不滿,跟他對著發火時,他說在這裏憋了幾個月,好不容易遇到了自己人,隻想痛痛快快地發發牢騷而已。那時,我以為他隻是跟我鬥嘴說出來的氣話,現在想來,他說的是真的。

我們第一次見麵就身處異國他鄉,彼此都背負著生死攸關的任務。我不了解他平時是個怎樣的人,一起生死與共這麼久,居然沒有真正地聊過家常,不禁有些感慨。我不想讓他尷尬,拿起水瓶灌了好幾口水,說:“我覺得有點兒少,我這神經繃了這麼久,跟誰說句話都得前思後想好幾遍才敢說出口,生怕說錯什麼丟了命。人家跟我說點兒什麼,我得前思後想有沒有什麼話中話,生怕遺漏什麼而丟了命。我都懷疑等咱回了國,可能連正常聊天都不會了。”

他悶著頭走路一聲也不吭。我又說:“其實我最怕的是成天謊話說慣了,都不會說實話了。”

程建邦從我手中拿過水瓶,揚起脖子灌了一氣,抹抹嘴說:“我挺擔心寧誌的。”

我一時無言以對。他又說:“我無所謂,也不跟那幫人打交道。你們不一樣,他們的什麼爭執,你們都避不開。你們就是人家手裏的槍,就是為人賣命的角色。這不,寧誌就無緣無故地挨了一槍,我有點兒後怕,剛才我瞄的是他的心髒。”他頓了好一會兒才接著說下去,“幸虧開槍時他正好在邁步,不然,我真不知道怎麼辦了。”

我從沒見過他這個樣子,此時的他和我印象中的程建邦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我不知該如何安慰他,所有言語都有點兒多餘,因為除了醫生外,可能沒有人能比我們更清楚生命有多麼脆弱了。

我說:“寧誌那邊誰來接應?”

程建邦搖搖頭說:“不知道,他來到這裏是一個意外,是計劃外的事。”

我說:“什麼意思?”

程建邦說:“我也問過老徐,老徐說原本沒有計劃讓他接近胡經,他是因為別的案子卷到這兒來的。”

“什麼?”我說,“那他在那邊是死是活豈不是都沒人知道?”

程建邦沉默了一下說:“不會的。我定期會跟老徐聯係,如果他不指派我去接應寧誌,那麼肯定是安排了別的人,你要相信上麵。”

我有點兒後悔剛才沒有跟寧誌多說幾句問問清楚,寧誌好像也沒有多餘的話想跟我說。如果如程建邦所說,他是因為別的案子進來的,那麼很有可能我們執行的並不是一個任務。

我點點頭,說:“嗯,我們的目標人物是周亞迪。”

程建邦定定地看了我一會兒,才說:“你變化真的很大,換以前,我估計你早急了。”

我笑了笑,說:“你教我的,相信上級。”

程建邦皺起眉頭說:“我說過嗎?”

我認真地點點頭。

他說:“我居然能說出這麼肉麻的話?”

我再次點點頭說:“何止,越獄那次,你還給我特正式地敬禮呢,還哭了呢。”

程建邦咂了下嘴,說:“秦川,你有沒有覺得你知道的太多了?”

“還好吧,如果算上跳到榴梿車上那次,還真不少。”我故意輕描淡寫地說起那事,想起他當時的狼狽樣,終於還是沒忍住大笑出來,“來,開始測體能吧。”

我猛然加快速度朝前跑去。程建邦在身後一邊追一邊說:“秦川,我操你媽,你要給我說出去,我就把你在監獄看見我哭鼻子的事說出去。”

我說:“無所謂,我還知道你搶劫被截胡呢,直接從行動的一把手降成一個菜鳥的助手了,哈哈哈。”

程建邦真急了:“我他媽跟你拚了!”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穿透雲層,透過薄薄的晨霧照在我們身上時,我和程建邦還沒有走出這片樹林。這沒有半點兒涼風的茂密叢林,崎嶇不平的路和大量的出汗使得我們疲憊不堪,誰也不想多說一句話。

程建邦找了一棵歪脖子樹,攢了半天勁兒才爬上去。他雙手扶著樹枝,站在樹杈上朝前麵張望著。我摸出周亞迪給我的指南針看了眼,說:“還有十幾公裏吧,媽的,趕到得晚上了。”

程建邦從隨身的包裏摸出一隻小巧的單筒望遠鏡繼續觀望一會兒,從樹上下來,“我到的話真得晚上了,你解放了,周亞迪來找你了,還有兩三公裏就到了。”他拍著我的肩膀說,“保重。”

說完話,程建邦正要往樹林裏鑽,我忙說:“等等。”

他站在一棵樹下轉過身疑惑地看著我。我卻不知道跟他說什麼,不由自主地摸摸身上,除了那個指南針,就隻有周亞迪給我的那把槍,除此之外,我能給他的,隻有我的生命了。我拿著指南針和槍衝他晃了晃說:“留著吧,可能有用呢。”

他笑著拍拍自己隨身的小包,“我都有,比你那……”他的話說了一半就停了下來,點點頭上前從我手中將東西接了過去,說,“正好缺這東西,這下不用擔心迷路了。”他衝我齜牙一笑,笑容很快又凝固了,沉默了幾秒鍾後,他指了指前麵說:“他們快到了。”

“保重!”我和他異口同聲道。

6

程建邦離開後,我拚著最後一點兒體力爬上了剛才那棵樹,朝前一看,果然在不到兩公裏的地方,有幾處玻璃的反光,的確是有幾輛汽車正在往我這邊開過來。這裏距離寨子大約十多公裏,毫無疑問已經是周亞迪的地盤了。

我扶著樹杈放眼望去,試著在鬱鬱蔥蔥的枝葉中尋找程建邦的蹤影,卻怎麼也看不到,就好像他從未出現過。但我知道,他就在我的左右。

很快,兩輛越野車一前一後進入了我的視線。我以為車內一定是洪林,在我的印象裏隻有他對這裏的地形了如指掌,可以把車在叢林裏開得如魚得水。

結果從車內跳出的竟然是蘇莉亞。她抬頭看著樹上的我,眼裏噙著眼淚,興奮地一邊對著我不停地比畫,一邊快步跑到樹下示意我下來。跟隨著這兩輛車的其他車也陸續圍了過來,而且全部穿著統一製式的軍裝,配備著統一型號的自動步槍。我想,我必須得重新評估周亞迪的實力了,我救周亞迪的決定是正確的,之前我對周亞迪的了解連皮毛都算不上。

蘇莉亞扶著我上了車,車上涼爽的空調頓時讓我有一種渾身解放的舒適,我長長地鬆了口氣,靠在椅背上大口地喘著氣。除了我乘的這輛車掉頭準備朝寨子的方向走以外,另外的車和人並沒有返回的樣子。我注意到所有人不僅身上掛滿了手雷,子彈袋也都鼓鼓囊囊的。

我探著頭想看看另外一輛車上是誰,那車被士兵圍得嚴嚴實實,看不到車內的狀況。蘇莉亞遞給我一瓶水,又拿著一條毛巾蘸著水小心地擦拭著我的臉。我攔住她的手說:“迪哥呢?”

沒等她比畫,開車的司機說:“老板交代我們,不論誰遇見你,就告訴你,幸虧有你,他才沒事。”

“他不在那輛車上嗎?”我搖下車窗去看那隊整齊離去的士兵,順便將拿著水的胳膊伸出窗外,確定司機和蘇莉亞沒注意到我的動作,將手裏的水瓶丟在了地上。程建邦身上也沒有水了,希望這瓶水能幫到他。

“老板在家等你。”司機說。

我把手收回車內,對蘇莉亞說:“我的水掉了,再給我一瓶。”

車子很快駛離了我和程建邦分別的地方,我再一次感到無比的失落和無力。我有點兒厭煩這種無休止而且完全不屬於我的日子了,這突然襲來的情緒讓我變得非常煩躁,我一把打開蘇莉亞拿著毛巾的手,也無心去理會她的感受,將腦袋靠在座椅靠枕上,呆呆地看著車窗外千篇一律的景象。

今天這裏一定會發生大事,我擔心的不是周亞迪和胡經誰輸誰贏,而是寧誌的安危。

我問蘇莉亞:“有吃的嗎?我餓了。”

蘇莉亞搖搖頭,小心翼翼地看著我的臉。我又說:“有煙沒?”

司機忙丟給我半包煙和一個打火機。我點著煙搖下車窗,將手中的那瓶水舉起來仰著脖子灌了一氣。我晃著瓶子對蘇莉亞說:“再給我拿一瓶。”

趁著蘇莉亞找水的空當,我把手裏這半瓶水擰緊瓶蓋丟出車窗外。蘇莉亞又遞給我一瓶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從包裏找出一小袋糖果,興奮地舉到我麵前,示意我吃。我假裝生氣,抓起那包糖果“嗖”的一下丟出車窗外說:“我肚子餓,我想吃飯,這東西能頂什麼用?”

蘇莉亞低下了頭,縮在一邊不敢再看我。不盯著我最好,我趁著整個車一顛的空當,把打火機塞進煙盒裏一起丟了出去。

抽完煙,我搖上車窗斜靠在座椅上,閉著眼想象著程建邦一邊喝著水一邊吃著糖果抽著煙趕路的情景,心中略微一鬆,不覺竟然昏昏沉沉地睡看了。

等我再次睜開眼時,車子停在了一個哨卡前,幾個全副武裝的士兵正端著槍朝車內張望。我心說,不好。渾身一怔,下意識地朝腰間摸去,才想起我的手槍已經給了程建邦。蘇莉亞把手放在我的手背上輕輕地拍了拍,衝我微笑著搖搖頭,我才放鬆了神經。

很快,我就見到了周亞迪,他和一個穿著軍裝的男人從哨卡內向我們走來。我仔細分辨過剛才那隊士兵軍裝上的標識,跟這裏守哨卡的軍裝是一樣的,但始終沒搞清楚這是屬於哪個國家的軍服。跟周亞迪走在一起的那個男人大概五十歲左右,他肩上的四顆星成了最吸引我的亮點。我揉了揉眼睛,盯著那人的肩章,心中默數道:一、二、三、四。沒錯,是四顆。

這人是一位大將級軍官,不論他來自哪個國家,都應該位高權重至極。

裏裏外外的所有士兵見到這位將軍,頓時立正站好朝他行禮。他揮了下手,示意士兵抬起攔車杆。

蘇莉亞拿著毛巾朝我嘴邊擦來,我一把將她擋開。她笑著指指我的嘴角,我一摸才知道,剛才睡著了居然流了不少口水。

從車上下來後,周亞迪向那人介紹道:“秦川。”

那人瞥了我一眼,微微一點頭,帶著身後的一隊警衛繼續朝前走去。周亞迪示意司機、我和蘇莉亞跟著,他仔細打量著我說:“你沒事吧?”

“看到你沒事,我就沒事了。”我用下巴指了指前麵那個扛著大將軍銜的人,輕聲問道,“我們要去哪兒?那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