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漸漸偏西,丁辰隨著人流漫無目的地遊走,也不知道自己身處哪裏,如果不是手機鈴聲喚醒了她,她還會繼續這樣走下去。
她掏出響個不停的手機,來電顯示是婆婆的號碼,有些疑惑。
剛接通,婆婆帶著哭腔的話語讓丁辰一陣緊張,“辰辰,你爸爸被送進醫院了,我找不到子墨,怎麼辦?怎麼辦?”
丁辰一驚,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忙問道:“媽您別急,您現在在哪個醫院,我馬上就來。”
“我們在HS醫院。”
“我很快就到,媽您別太擔心了。”丁辰掛線後立刻打了輛出租往HS醫院趕去。
一踏進醫院大門就看到焦急守候在門診處的舅媽,她奔過去,“舅媽,爸爸現在怎麼樣了?”
舅媽領著她邊上樓邊說:“我們今天中午和你爸媽一起吃飯時他還好好的,誰知道吃完剛走到樓梯口他便搖搖晃晃的摔倒了,可把我們嚇壞了。”
丁辰連聲安慰,其實自己也沒有把握。
婆婆迎聲而出,一把鼻涕一把淚,“辰辰,你不是和子墨在一起的麼?他人呢?”
丁辰支吾道:“婚禮現場人太多,我和他走散了。”
婆婆無助地把頭靠在丁辰肩上,“醫生還在裏麵會診,我們現在怎麼辦?”
丁辰頓了下,“媽您別急,爸爸會沒事的。”
婆婆點點頭,“你再試著聯係下子墨,這孩子,手機怎麼都打不通。”
聯想到剛才裴子墨和於箏同時在她眼皮子底下失了蹤跡,丁辰心頭萬般不是滋味。
裴子墨的電話還是不在服務區,丁辰越猜測,越發慌,想得愈多,心情愈壞。如果不是現在公公的病情尚不明了,她大概會一刻都待不下去。
醫生在半小時後走出病房,他摘下口罩,丁辰怔了怔,“沈奕塵?”
沈奕塵略微頷首,“病人小中風,是由高血壓引起的,我替他做了詳細檢查,現在已無大礙。”
婆婆、丁辰和舅媽都鬆了口氣。
“你們誰去辦一下手續,病人需住院觀察兩天。”
“我去吧,辰辰你陪著你婆婆。”舅媽說。
婆婆問,“醫生我現在可以進病房看看我先生麼?”
沈奕塵輕聲道:“可以,不過動作放輕些,別驚擾到病人。”
婆婆握了下丁辰的手心,“你再跟沈醫生問問清楚你爸爸的病情。”
“嗯。”
沈奕塵微微一笑,“以後要提醒你公公按時服用降壓藥,再一次發病的話,可就麻煩了。”
丁辰應了聲,“謝謝你。”
“不客氣,就算不認識你,這話我也會對家屬說的。”沈奕塵笑容真摯。他長相斯文儒雅,這一笑,更是暖若春風。
丁辰抿了抿唇。
沈奕塵指了指辦公室的門,“有事可以來這裏找我。”
丁辰訝異道:“你不是老tom的私人保健醫生麼?”
沈奕塵又點點身上的銘牌,“這才是我的本職工作。”
“那太好了。”如今這年頭醫院有人好辦事,盡管和沈奕塵不是太熟的朋友,丁辰仍覺得比之前更放心。
“那麼,我先回去工作,你們好好照顧病人。”沈奕塵淡淡一笑。
“我會的。”
裴子墨的電話依然打不通。
丁辰沮喪地坐在走廊的長排椅上,撫著額頭,不知該怎麼辦。
做人太失敗,她已經很努力,卻依舊留不住丈夫的心。
丁辰主動要求留下來陪夜,婆婆卻沒有答應。“你爸爸他沒什麼事了,你明天還要上班,回去休息吧。”
“沒關係的媽,我年輕,能夠撐得住,還是您回去。”丁辰堅持。
“醫院有看護,累不著我,”婆婆是聰明人,早就發現丁辰神色有異,因而再次催促,“回去看看子墨回來了沒有,把你爸的情況給他講一講。”
丁辰隻得應了。
但她不想回家,不願回去麵對空曠的房間或者裴子墨的謊言。
丁辰獨自一人在住院大樓的天台上待到夜深。
直到腳步聲打斷她紊亂的思緒。
“你還沒走?”低柔的嗓音在她頭頂上方響起。
丁辰沒有回頭,“嗯。”
“有心事?”沈奕塵問道。
“想靜一靜。”她垂下眼睛。
沈奕塵嘴角極輕地挑了下,“你膽子倒是很大,一般人哪敢來這裏。”
“那你呢?為什麼也來天台?”
他的眼眸在夜色下分外幽深,“累了,上來吹會風,清醒下。”
“不打擾你了。”丁辰抿出一個若有若無的笑容。
沈奕塵眸光清亮,直視她,“早點回去吧,就算有什麼不開心的事,也要去麵對去解決,逃避不是辦法。”
丁辰背脊僵硬,“你知道什麼?”
“我不知道。”沈奕塵無聲無息地歎口氣,“但也能猜到幾分。”
丁辰身形輕輕一滯,回過頭,“這不關你事。”說完,迅速離開。
再次撥打裴子墨的手機,這次是提示已關機,鈍鈍的疼痛瞬間溢滿全身,此時此刻,丁辰忽然很想找個人傾訴。
不能找葉紫,今晚是她的大喜之日,她可不想成為影響別人夫妻和睦的罪人。
也不能找丁小婭,她年輕又衝動,更會壞事。
她苦思冥想,在這個城市,她竟然找不到一個可以和她分擔心事的密友。
葉紫的電話卻在這時打了進來,一開口便是興師問罪,“丁大小姐,太過分了啊,連飯都沒吃就走了。”
丁辰再也忍不住,嗚嗚地哽咽。
葉紫大驚失色,“你怎麼了?”
丁辰隻是哭,並不說話。
葉紫冷靜地問道:“你在哪裏?”
丁辰抽泣著報了地址。
葉紫輕呼口氣,“你就在那別走開,我馬上來。”
車一停,葉紫像陣疾風似的衝過來,拉住丁辰的手,“是不是裴子墨又欺負你了?”
丁辰使勁抹著眼淚,今天真是丟臉丟大了,以前縱是再多苦楚也隻在人後落淚,今晚的狼狽卻全落在葉紫眼裏。她也慶幸,好在葉紫已經不是她的下屬,否則她真可以去撞牆了。
葉紫摟著她的肩,“到底怎麼了?”
丁辰搖了搖頭。
葉紫試探道:“是因為裴子墨?”
丁辰沒說話,咬住了下唇。
“我就知道!”葉紫嗓門陡然拔高,“他是不是又和那個狐狸精勾三搭四了?”
充當司機的向暉剛停好車走過來就聽見這句,急忙道,“事情沒弄清楚之前別亂下結論。”
“哼,”葉紫撇嘴,“男人都是偏幫男人的。”
向暉絕對屬於無端被牽連,他可憐巴巴地閉嘴。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葉紫問。
丁辰勉強扯出一個笑容,“我也不知道。”
“送你回去吧,裴子墨找不到你會著急的。”向暉嘴上在說,眼角小心翼翼地瞥葉紫。
“我不回去。”丁辰難得倔強起來,且態度強硬沒有回旋的餘地。
葉紫瞪向暉一眼,“我也不讚成你就這麼回去,裴子墨太不像話了,這次一定要他表明態度,並且寫下保證書。”
向暉啼笑皆非,“保證書能管用的話,哪還會有那麼高的離婚率。”
葉紫踹他一腳,“亂說什麼。”
向暉反應過來,“抱歉。”
葉紫好言相勸,“你別聽他瞎扯,也別想太多了,先去我們家住一夜再說。”
此言一出,向暉先是一怔,“去我們家?”
“對!”葉紫不急不緩地道:“你有意見?”
丁辰為難道:“不太好吧,今天是你們的新婚夜,你這樣跑出來我已經很過意不去了,還要去你家叨擾,我豈不是罪大惡極。”
“丁辰你真是善解人意。”向暉嗬嗬笑道。
葉紫往向暉往邊上一推,語氣悠哉,“老夫老妻了,沒你說的那麼嚴重。”她趾高氣揚地指揮向暉,“快去把車開過來。”
“遵命,老婆大人。”向暉無奈地歎氣。
丁辰胸口湧起暖意,終於淡淡而笑。葉紫在工作上是能幹的角色,在其他人麵前知性優雅,唯獨麵對向暉和她,才偶爾流露小女孩的情態,以及性格中的毛躁和衝動。
葉紫在客房給丁辰鋪床,向暉愁眉苦臉的走進來,唉聲歎氣了一番。
“你至於麼你。”葉紫拿眼角睨他。
向暉剛要開口,手機鈴聲響起,他瞅了一眼,緊張地說:“是裴子墨。”
“我來接。”葉紫伸手拿走電話。“喂。”
裴子墨開門見山,“葉紫,丁辰在你那兒麼?”
葉紫輕笑,“裴公子你好奇怪,你自己的老婆你不知道下落倒跑來問我。”
裴子墨似乎吃了癟,良久才道:“她不在家。”
“你可以打她的手機。”
“她沒有接。”
葉紫揚著眉梢,“那我也沒辦法。”
“你幫我想想她還能去哪裏,”裴子墨是真急了,丁辰從來不會這麼晚還不回家,更不會不交待一聲就無故失蹤。
“你還挺關心她嘛。”葉紫口吻略帶譏誚。
裴子墨沒放在心上,“她是我老婆,我自然關心。”
“我問你,今天婚禮進行到一半,你跑哪去了?”
裴子墨啞然,須臾:“這好像和你無關。”
葉紫冷笑,“那丁辰也和你無關。”說完,“啪”地合上手機。
向暉搖搖頭,“你這又是何必呢,他們始終是夫妻。”
“我警告你,不許告訴他丁辰在咱們家,也該讓他嚐嚐焦急的滋味。”葉紫凶巴巴地道。
向暉聳肩,“我哪敢呢。”
葉紫抿唇,“真乖。”
丁辰洗完澡出來,“葉紫,吹風機給我用一下。”她吹幹頭發,坐在床上盯著手機屏幕發起呆。
“是不是裴子墨給你打電話了?”
丁辰仰起臉,“你怎麼知道?”
“我能掐會算你信不信,”葉紫繼而微笑,“好了不耍你了,裴子墨來過電話了。”
“你怎麼說的?”丁辰語氣極淡,但無法遮掩急迫的情緒。
“我沒說你在我這。”葉紫眼中有隱約的笑意閃過。
丁辰仿佛鬆了口氣。但神色慢慢沉下來,心緒不寧地摩挲手機鍵盤,把翻蓋揭開又合上。
葉紫撇撇嘴,“找不到你,他挺著急的。”
“是麼?”丁辰淡淡道。
“我真受不了你們兩個,有什麼事不能講清楚麼,現在不吵不鬧,不明不白的算怎麼回事。”
“葉紫,你不會明白的,”丁辰低低歎息,“我一直在忍,因為我對他還抱有幻想,等到實在忍無可忍的那天,便是我們的婚姻頻臨解體的時候。”
葉紫被嚇了一跳,“這麼嚴重。”她是覺得裴子墨花心,但沒想到事態已發展到這種局麵。
丁辰鄭重地點頭,“葉紫我現在需要靜一靜,我得好好為將來打算。”
“晚安。”
葉紫回到臥室,見向暉匆忙合上手機,臉上表情不太自然。
她似笑非笑,“是不是給裴子墨通風報信去了?”
向暉局促地一笑,“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
“不是說了不準告訴他的麼?”葉紫佯怒。
向暉摟住她,“嘿嘿,我這也是為我自己著想。”
“怎麼說?”
“萬一以後你和我鬧別扭,也跑丁辰家去,我總得找個能幫我說話的。”向暉笑得有點邪氣,眼眸卻是亮晶晶的。
葉紫“噗嗤”笑出聲,“你想得倒很遠。”
“我這叫未雨綢繆。”向暉大言不慚。
“切,你怎麼知道我一定跑丁辰家去,我沒有其他朋友了麼?”葉紫眨眨眼。
向暉極有自信:“你和丁辰關係最好嘛。”
葉紫唇角微勾,“其實我和沈浩關係也不錯。”
向暉頓時垮下臉,“你故意氣我。”
“嗯,”葉紫直言不諱,“我就是存心的。”
“你信不信我生氣?”
“我信。”
向暉神色稍緩。
葉紫續道:“你生氣就生氣唄,誰還怕你來著。”
向暉登時吐血。
葉紫調皮地吐舌頭。
毫無營養的對話結束在門鈴聲響起時,兩人異口同聲:“是裴子墨。”
“我去開門。”葉紫道。
向暉拉住她,“還是我去,你和他說不上幾句就得吵起來。”
“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比較好,”葉紫笑眯眯地說。
門剛打開,裴子墨就衝進來,大聲問:“丁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