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牛一聽天窗的呻吟,立刻擺出憐香惜玉的死樣,好象我摔的是他家祖傳十八代的寶貝,一臉正氣地叫道:手勁不小啊,門招你惹你了?
我疑惑地瞥了他一眼。這話從小妖嘴裏說出來,我還能理解,從大牛嘴裏出來,簡直荒謬得可笑。想想廁所的門框都是哪頭豬踹散的?學校周圍的欄杆西北角怎麼總有根鋼筋是斷的?大階梯教室最後一排的椅子麵上的螺絲怎麼一個都不見了?校門口的校長信箱鑰匙眼為什麼被口香糖堵了?
我不就是關門稍微多用了三兩力嗎?你輪到你大牛來見義勇為?他媽的,你配嗎?
但我今天沒心思反駁他,讓這小樣占一回上風吧,不然,老辯駁得他無地自容實在太沒創意了。
樓道兩側牆上對稱地掛著兩副名人肖像,左邊是雷鋒,右邊是愛因斯坦。雷鋒頭像下麵有一行字:我願永遠做一個螺絲釘。愛因斯坦頭像下麵的名人是:成功=艱苦的勞動+正確的方法+少談空話。
大牛一晃腦袋說,瞧見沒有,少說空話。
小妖說,神經隻有你天天才說空話。
我怎麼說空話了?大牛一臉忿忿不平地問。
你還不說空話?你上次說要帶我們去你什麼表哥那裏聽搖滾,到現在連你表哥是男的是女的都不知道。
豬,毛驢說,表哥還能是女的?那不成人妖了?大牛你小子是講過幾次,可你一次都沒帶哥們去過,搞什麼?
成,不就是一句話嗎,下午你們有課不?沒課咱帶你們開開眼。下午恐怕不行,那晚上,說定了,今天晚上,不去的是孫子。
羊卵立刻跳起來,說,搖滾?嘣嚓嚓,嘣嚓嚓,嘣嚓嚓嘣,搖滾,我喜歡。
切,你這是搖滾?你這是驢打滾。晚上讓你們知道什麼是真正的搖滾。
小妖立刻舉報說,毛驢,大牛罵你驢打滾。
都滾,大家一起滾,哈哈。
毛驢就是這樣死不要臉,誰拿他開涮,越涮他就越興奮。真不可思議。
他們說鬧的時候,我正盯著雷鋒頭像下麵看。那句名言“我願永遠做一個螺絲釘”,早在小學朱老太太年代我就刻骨銘心了。記得有一次,教室門的木板螺絲掉了,朱老太太弓著老腰日本鬼子探地雷似的在地上找啊找啊,就是找不到。全班人都看著朱老太太窯洞一般的身體,隨時準備衝過去救死扶傷。我靠在座位上,突然想起雷鋒的這句名言,順口就說,雷鋒爺爺來了就好了。聲音很響,班上那些反應快的先笑了,反應慢的跟著起哄,總之,氣氛空前高漲。朱老太太艱難地挺起腰,厲聲喝道,誰講話?剛才是誰在講話?誰?
大家一起看我,朱老太太立刻用手一指,說,站起來,喬辛,你,站起來。說,剛才你講什麼話了?
我說,雷鋒。
後麵,雷鋒後麵還有什麼。
爺爺。
爺爺?我什麼時候讓你們喊爺爺了?啊?
雷鋒要是活著,比我爸爸還大,所以我喊爺爺。
你,你?你!朱老太太被一口惡氣嗆得一連咳嗽了六下,然後恨恨地看著我問,為什麼雷鋒叔叔來就好了?好事都得雷鋒叔叔做嗎?你什麼思想啊,你?
我敢保證,全世界沒有人能在朱老太太的逼視下還能說話不結巴的,尤其是當她把聲調調節到高C調。
我低下半個腦袋,低低地說,雷鋒爺爺,不雷鋒叔叔說了,他願永遠做一個螺絲釘。